没什么意思。她翻过一页。
&ldo;原本,王国上下的人都尊崇大皇子,因为他饱读诗书、节制有礼。可是,小王子出生了。小王子有他哥哥没有的东西:笑容、鲜花和故事。他出生以来,就用柔和的心灵和美妙的歌声让所有人为他倾倒,包括他那古板无趣的哥哥。
&ldo;他的哥哥记恨他。所有人和所有东西都被他拿走了。陛下不再器重大皇子,甚至一度想让小王子拿到王位继承权。
&ldo;直到有一天,那件事发生了。没有人被允许讲述那个故事。那是一件邪恶的、罪孽深重的事,从那天起,大皇子成为城堡中唯一的继承人,但并不算如愿以偿。&rdo;
艾弗利看得莫名其妙,随手把书一扔。梦醒了。
现实中,客厅的大门被推开。黑发黑眸的青年在门口躬身。一个人影走了进来。他进来时,安洁拉嘴角的温婉的笑容变成了勉强的笑容,阿格尼斯皱着眉不说话,艾弗利嘴角抽搐想笑却不能笑,痛苦不堪。
弗洛仑丝哭起来了,一边哭一边央告道:&ldo;鬼啊‐‐求求你不要吃弗洛!弗洛没干过坏事,清清白白,每天都有好好对待自己的布偶。所以不要抓我走!&rdo;
安洁拉尴尬的咳嗽一声,拍拍小公主悄悄说:&ldo;别哭了,那是潘王国的殿下。&rdo;
汉斯殿下狼狈不堪。他虽然换上了华贵得体的衣服,可是在荒原上是没有地方洗澡的。他的脸呈土灰色,上面一块一块的泥巴结成痂。一双明棕色的眼睛又羞又恼地看过来,更显得凶神恶煞。原本是浅金色的头发现在全是肮脏的深棕色,一绺一绺硬梆梆地垂下。从那白色袖口伸出来的手,指甲上全是深色的泥巴。
他想说,看什么看,全怪那匹天杀的破马。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ldo;初次见面,我是潘的汉斯。很抱歉给诸位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我的爱马不幸跌进泥潭里了。&rdo;
他鞠了一躬,逃也似的大步走开,去仆人为他准备的房间。黑发黑眸的青年走在他身后。他一离开,大厅里爆发出此起彼伏的笑声,不绝于耳。
&ldo;难以置信。&rdo;安洁拉摇摇头,重复道,&ldo;难以置信。&rdo;
艾弗利一边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一边盯着大门的方向。她感兴趣的不是那个脏兮兮的泥脸王子,而是他那黑发黑眸的侍从。
一会儿一定问问他是不是姓安吉。
后来,在迟来的晚宴上,她问到了。那人就是克里斯托夫&iddot;安吉,摩甘&iddot;安吉的哥哥。
一桌人都奇怪她为什么对一个侍卫队长感兴趣,虽说那人长得实在好看,黑色的中长发潇洒不羁,黑色的眼睛像能把人吸入其中的没有星子的夜空,一举一动都是温文尔雅的。在艾弗利的坚持下,陛下给克里斯托夫赐了座,让他和洛斯提皇室以及汉斯王子一起享用晚宴。
艾弗利脸上带笑,心里尴尬得不行。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为什么大家都一脸暧昧地看着她和克里斯托夫?安洁拉就差把不赞成写在脸上了:她觉得侍卫队长算是仆从,公主屈尊喜欢仆从是不合常理的。弗洛仑丝吃吃的笑,和辛西娅两个人挤眉弄眼。这还不是最糟糕的:阿格尼斯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看她,一副自尊心受伤的冷冰冰的样子。天啊,艾格你不要误会,我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艾弗利想这样大叫,可是又不能说自己是在潘王国的布鲁亚尔认识了摩甘,才想了解一下她的骑士哥哥‐‐两天之内在洛斯提和潘之间打来回,鬼才信。
她郁闷地用刀叉折磨盘子上的牛排,心想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更郁闷的是,那个刚来的王子明明就是个十足的讨厌鬼,说好的温柔、威严和漂亮呢?她只看见一个不停地吧啦吧啦闲扯的自大狂。
&ldo;不是鄙人自夸,在下的马术还是拿得出手的。去年赛马的时候,我拿下了冠军。&rdo;
‐‐啊啦啊啦,有本事和加里比比?马术精湛还摔下马弄得满脸泥?
&ldo;我想补充一点,我对历史、政治和经济都颇有研究。贵国的汇率迟迟不涨,若是想让鄙人帮忙参谋,鄙人不胜荣幸。&rdo;
‐‐自己国家的事自己管,我们汇率没你们高不用你出谋划策。怎么就&ldo;迟迟不涨&rdo;啦?
&ldo;贵国的盛情款待,真是让在下感激不尽。贵国的城堡一看就很有历史感,雄伟气派,只可惜坐落于冷清的荒原,未免太大材小用。在下曾经指导过潘皇城边布鲁亚尔镇的设计,现在那里井井有条,若是诸位有意去那里参观,在下乐意之致。&rdo;
‐‐那里井井有条,我们这里不井井有条?冷清这点是没话说,可是想说自己设计功底好,至于夸一个贬一个么?
艾弗利控制住心里的反驳,低下头去吃自己的饭。真是烦人的家伙。连什么是好故事都不懂。
‐‐小王子有他哥哥没有的东西:笑容,鲜花和故事。
这行字一下子在她脑海里流星一般闪现。没错,汉斯的确长相魁梧不凡,可是那张脸上堆着的全是假笑和冷笑。他没有笑容。汉斯的语言是那么干瘪,全是谦词、敬语,没有一点美丽的修辞。他没有鲜花。汉斯的话三句不离自己,而故事是让别人能够感同身受的美妙的事。他没有故事。
艾弗利&iddot;安可放下喝了一半的南瓜汁,转头悄悄问一旁的克里斯托夫&iddot;安吉:&ldo;安吉先生,敢问汉斯殿下是否为潘唯一的皇子?&rdo;
原本温和地微笑的克里斯托夫一下子眼中没有了笑意。可是那严肃转瞬即逝。克里斯托夫恭敬地回答,艾弗利开始怀疑那一刹那的冰冷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ldo;不,殿下。我们还有一位小殿下,只是现在人们不谈起这件事。&rdo;
‐‐直到有一天,那件事发生了。没有人被允许讲述那个故事。
站在蜘蛛网布成的棋局边缘的艾弗利&iddot;安可感到心里突地一跳,就好像被一把推进了那个错综复杂的谜团。她意识到至关重要的事情:不管是谁做的决定,她被选中将拼图拼好。她经历的每一件事,从女巫的打劫开始,就全部拢上了那谜团的暗影,不论是弗洛仑丝的噩梦也好,阿格尼斯的弗尔特纳也好,白色的不知名仪器也好。她拥有强大到诡异的直觉,甚至可以梦见现实中的事情,这样的能力绝不是白给的。
她意识到无债一身轻地走人是不可能的,可以尝试,却是徒劳。她已经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被赋予了毫无意义的使命。她在偌大的戏台上跳起了编排好的舞蹈。她可以拿起英雄的宝剑尽情顺着情节展开舞蹈,摘下英雄专属的桂冠,戴上舍我其谁的骄傲,可是却失去了作为一个游侠的四海为家的自由。
木偶戏台上的这出戏,是谁在看呢?灭寂上神?祈光上神?既定世界?所有人?
悲哀啊。悲哀啊。悲哀。
她挣扎在没有出路的黑色海洋。她听见一个安然的声音说:
&ldo;你终于明白了。&rdo;
艾弗利&iddot;安可猛地清醒,忍不住大声询问:&ldo;是谁在说话?&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