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粒,你没事吧。”
谷粒面无表情看着前来探望的她的表姐一家,不是她不想要做表情,是她因为在爆炸现场烟熏火燎,现在脑袋被包的严严实实,也就只剩一双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
舅妈在她耳边叽叽咕咕说了许多,什么好在你这个不算是大面积烧伤,医生说了,等到受伤皮肤愈合之后可以做植皮手术,又说现在的工作停工了也好,干脆回到家里休养,不要再为工作操劳,家里也不是养不起她,都是亲人,哪有隔夜仇……
这些话谷粒耳朵都要听出老茧,也是她舅妈惯用的招数,在舅舅面前对她这个孤女表现出她大度又贤惠的一面,说来说去,都是因为谷粒脾气倔,不识趣,为了年幼时的那一点疙瘩不理解家人的用心。
谷粒想要转脸不看他们,结果因为摔下马的时候脊骨骨折,她转,转,转……转不过去,算了,她眼珠子翻了个白眼,转了一边。
舅妈哭得更大声了,“粒粒,你是连话都不想说了吗?”
谷若兰一直站在后面的阴影里看着谷粒,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言不发。
这时候还是舅舅站出来说:“若兰妈,医生不是说了,粒粒伤了嗓子,她不说话也很正常。”
舅妈把手轻轻搭在谷粒露在外面的手指上,好像是真的慈母一般心疼地说:“是我不好,谷粒在外面受苦了。”
谷粒想要扯出一个冷笑,结果扯到伤口,龇牙咧嘴的。
这时候谷若兰说:“爸妈,妹妹死里逃生,受到惊吓你们也别都围在这里了,你们要是担心,我留在这里,陪她说说话。”
舅舅的手在谷若兰的肩头拍拍了,有些难过的转过脸,“你在这里照顾好你妹妹。”
等到把他们都送出门,谷若兰居高临下地对谷粒说:“谷粒,你知道你现在这样是什么吗?”
“报应。”她怜悯地看着谷粒。
谷粒心中呵呵,她也不管她那个像是吞了一斤辣椒之后破锣嗓子,说道:“所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那你看也看过了,走吧。”
“谷粒,我最讨厌你的地方,就是你总是这样,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伤害不了你,其实心里痛的要死吧,是不是后悔死了接这部戏。”谷若兰看谷粒的眼神就像是看着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如果我说不后悔呢?”谷粒笑不像笑哭不像哭。
“你就是被自己作死的。”谷若兰点评道,“我看我爸对你的担心根本是多余的,像你这样顽劣的杂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但是这次你总不能再总在我眼前碍眼了吧,好好歇歇,我们都欢迎你回家休养。”
“其实我前段时间,以为曾经的你回来了,我还是挺怀念那时候的你的,至少不像现在这么窝囊。”最后谷若兰走时还不忘替谷粒掖好被角。
窝囊吗?
可能谷若兰对她有什么误解,谷粒从来没觉得窝囊。
“事故现场是不是跟你有关?”谷粒问她。
谷若兰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警方的事故调查组都来了,明明是意外,你还想栽赃我?”
谷粒的眼珠又动了一下,没再理会谷若兰。
谷若兰说的从前,确实有一段时间,谷粒小时候十分优秀,长得水灵灵的,老师同学见了,每一个不爱的,乖巧,还聪明,但她很快就发现,有一些人并不喜欢她这样的伶俐,比如说家里的舅妈,还有那个养尊处优的表姐。
表姐从小就被舅妈往艺术才艺方面培养,对于考试一窍不通,这一点从小学就已经初见端倪,忽然天降一个谷粒,成天捧着奖状回家,艺术生谷若兰就从别人家的孩子,变成了时常被他爹教育,搞艺术是好的,但是也要注意文化课,你看看“别人家谷粒”的那个小孩。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谷若兰看谷粒的眼神一天比一天阴郁,一开始她还愿意带着谷粒这个小萝卜头到处跑,后俩干脆根本不想见到谷粒的脸。
但是谷粒却还心存侥幸,她想着讨好表姐和舅妈,锲而不舍地跟在姐姐后面,终于,矛盾的爆发是在一次郊游,初春的时候正好舅舅空闲,开车带他们出去春游,公园里面都是放风筝的人,各式各样的风筝在天上飞,把人迷花眼。
他们去的迟,卖糕点的小摊贩已经准备收摊,谷若兰拉着爸爸的衣服说要吃,谷粒也在后面眼巴巴的看着,但没说话,她舅舅就买了最后一块梅花糕,跟谷若兰说,若兰,就剩下一块糕点了,你和妹妹一起吃好吗?
“先给妹妹吃。”舅舅把塑料袋裹着的梅花糕塞到谷粒手里的时候,谷粒看着谷若兰发青的脸色心里暗道,要遭。
果然谷若兰一甩手,“谁要吃她剩下的!”然后蹬蹬蹬跑开。
小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谷粒捧着梅花糕去追,两人越跑越远。
最后谷若兰还是吃了谷粒递给她的梅花糕,她咬了两口,然后把剩下的都给了谷粒,谷粒感动得昏天暗地,觉得自己的姐姐真是嘴硬心软菩萨心肠,然后这位小菩萨猛然发现她们跑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旁边就是在施工的工地,节假日期间工地没有在施工。
然而徘徊在工地附近借着空地打牌的几个小混混看见了她们,流里流气的人扔下手里的牌舔了一下手指就向她们走来,谷若兰鬼使神差地松开了妹妹的手,自己头也不敢回地跑回了父母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