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小宫女如往常般点了点头,怯怯说,“贵人先回去吧,等太后身子康健了,自会召见。”
宋贵人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转身回她的广阳宫去了。
——自先帝去世后,太后闭门不见人,已有三月。不知先帝在临终前对她说过什么,她出来后始终是失魂落魄的样子。更在先帝薨逝后,数月将自己关在宫殿中,不管是皇上,还是昔日的外甥女,都不再相见。
那个一生对她薄情的帝王,真的对她有这样大的影响力么?
宋贵人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烦闷泛上心头。
胡思乱想间,她走回了自己的寝宫。远远的,便见宫女文鸳在门口等着,有些焦急地紧紧搓着手,来回踱步。
她心下狐疑,扬声叫了句“文鸳——”
对方忙答应着,几步快走到她身边,禀告,“宋将军来了。”
宋贵人呼吸一窒,点点头说,“知道了,我这就去。”
挺直的脊背、冰凉的戎装。。。从背影看,哥哥仿佛还是当年的模样。可转过屏风,走过他身边,见到那只空荡荡的袖管,宋贵人的所有柔软情思都像是被掐断了一样,心头一阵阵的酸楚。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尽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开口,“哥。”
宋斐行了大礼拜倒,“臣宋斐,参见贵人。”
宋贵人见他缺了一条胳膊,拜倒时身体摇摇欲坠的,颇有力不从心之感,心中愀然而痛,扶住他说,“哥哥快起来吧。对着我,原不需这样的。”
宋斐点点头,在她的扶持下起身,一边落座一边说,“听说贵人方才去了太后宫中?”
宋贵人情绪稍缓,一边在上首坐下,一边点头。
宋斐皱眉问,“太后还是不愿见人吗?”见妹妹默然无语,他抑郁地叹了口气,“原本好好的一家人,伤的伤,败的败,竟弄成了这个样子。”
宋贵人想起早逝的妹妹,心头更痛。但不欲再说这个,使两人都难受,便道,“哥哥许久不见庆儿了,我让人把他抱来,给你看看吧。”
宋斐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喜色,“从今往后,我都不能再叫他名字了呢,得叫太子了。”
两人随口说起养育孩子的闲话来,气氛略微松快了一些。不久后,乳娘又把太子抱来。有他这个机灵的小孩子在,宋斐脸上更见喜悦,逗弄了他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把他交还给乳娘,让抱下去。
看着太子的背影,宋斐嘱咐道,“这孩子,你要用心养育。千万,千万留神着其他后妃殿里再产皇子。”
宋贵人笑容渐收,低头说,“我知道。”
她生性孤傲,很少有这样听话的时候,宋斐见了不由地感慨心酸,低声说,“你不要为我的事愧疚,这条胳膊,说到底是我技不如人丢了的,和你没有什么关系。”见妹妹默不作声,他又安慰道,“近来皇后的父兄皆得了封赏,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你放心,哥哥能避让,就尽量不会和他们起冲突的,你在宫内带好太子就好。”
宋贵人一反常态地摇头,“不用避让他们。”见她哥哥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她心头泛上冰凉的恨意,重复道,“不用再避让他们了——如果忍让没有给我们带来什么。”
宋斐愣了片刻,随即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好,“用这条胳膊来换你想通,也不亏了。”
宋贵人勉强一笑,随即说,“那窦伯度不是春风得意么,我倒要看看,这股风吹的大了,他还会不会继续得意下去!”
兄妹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眼中都有同样的杀意。
而宫外的窦宪,此刻刚与王福胜告别,骑着马往侯府去。
一下了马,守在府门前的木香便迎了上来,低声道,“他来了。”
窦宪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把手中马鞭交给她,带着窦顺往松风楼去。
蔡伦果然已候着多时了。见他推门进来,恭敬拜倒,“将军。”
窦宪见他神态沉着,比之一年前更见自信,淡淡说,“御前奉茶的差事,做的还习惯么?”
蔡伦恭谨答,“承蒙将军厚爱,调了小人去福宁宫,一切都好。只是。。。”
窦宪忽然笑了一声,“蔡伦,你似乎很喜欢抛砖引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