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费慎的最后一句话,却又使他极为愤怒,是以费慎话声一了,他便厉声说出那句话来。
费慎冷笑一声,道:&ot;如不相信,也就罢了——哼哼,阁下说话倒轻松得很,如果这样,那岂非世上之人,人人惧可胡言乱语,再也无人愿讲真话了。&ot;管宁心中,怒气更加浪涛澎湃而来,响响地傍了半晌,竞自气得说不出话来。费慎面上的神色,更加得意,哪知那瘦长道人却仍然满面无动于衷的样子,伸手打了个问讯,竟自高喧一声佛语,缓缓说道:&ot;无量寿佛,两位施主所说的话,听来都是极有道理,若说这些武林中名重一时的武林人物,在一夜之间,俱都同时死去,此话不但令人难以置情,而且简直有些骇人听闻了。&ot;于谨立刻干笑一声,接口到:&ot;就算达摩尊者复生,三丰真人再世。只怕也未必能令这些人物同时死去,当今武林之中,武功虽有高过这几位的人,譬如那西门——&ot;&ot;西门&ot;两字方一出口,他语声竟自倏然而顿,面上的肌肉,也为之剧烈地扭曲了一下,仿佛倏然之间,有条巨大的蜥蜴,钻入他的衣领,沿着他背脊爬过一样,使得他隐在肘后的长剑,都不禁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半晌之后,他方自接道:&ot;他武功虽高,但若说他能将这些人一举杀死,嘿嘿,却也是万万无法做到之事。&ot;他强笑两声,为的不过是压下心中的惊恐而已,他却还是没有将&ot;西门&ot;之后的名字说出来。
管宁心中一动,忖道:&ot;听他说来,四明山庆中的这些尸身竟然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但那西门却又是谁呢?怎地他对此人竟如此惧怕?&ot;却听那顾长道人已自缓缓说道:&ot;费大侠所说的话,正是武林所俱知之事——&ot;他目光缓缓转向管宁,接道:&ot;但是这位施主所说之言,贫道看来,想必亦非凭空捏造,想那四明山庄近在胆尺,他如再说虚言,岂非立即便能拆穿,那么非但于、费两位大侠不能放过,便是贫道,也万难容忍的。&ot;于谨微一沉吟,接口道:&ot;此人明知四明山庄千步以内,便是禁地,武林中人不得允许,擅人禁地,能够全身而退的,十年来几乎从未有道,我等又岂会为了他的几句胡言乱语,而作出触怒四明山庄庄主之事呢?那颀长道人一笑道:&ot;但是如是虚言,却又是为着什么?我看还是请这位施主将自己所见,详细对咱们说上一遍,那么是真是伪,以于、费两位之才,想必也能判断,如果此事当真,彩衣双剑以及贫道等的三位师兄,惧已死去,那不但你我要为之惊悼,只怕整个武林,也会因之掀起巨浪。如果此事只是凭空捏造的,那么——到那时再说亦不算迟呀!&ot;这颀长瘦削的道人,一字一句,缓缓说来,不但说的心平气和,清晰已极,而且面目之上始终带着笑容,似乎这件关系着他本身同门的生死之事,并未引起他的心绪激动。
但于谨、费慎,以及此时已团聚过来的另外五个彩衣大汉,却个个都已激动难安,但这颀长道人,却正是武当掌门蓝襟真人座下的四大护法之首。地位虽还比不上已到了四明山庄的&ot;武当三鹤&ot;,但却是武林名重一时,一言九鼎的人物,是以他所说的话,人家心中虽然气愤,也只得默默听在耳里,并未露出反对的神色。
管宁暗叹一声,此刻他已知道,自己昨夜不但遭遇了许多烦恼,并且已卷入一件足以震动天下的巨大事件旋涡之中。
这在昨夜月下漫步深山,高吟佳句的时候,是再也想不到一夜之间,他自身有如此巨大的变化的,而此刻势成骑虎,再想抽身事外,他自知已是万万无法做到的事了。
于是他只是长叹,将自己所遇之事,一字不漏地说出来,在说到那白袍书生之际,听着的人,面色都不禁为之一变,甚至那面上永远带着笑容的颀长道人,面色竟也为之变动一下,面上的笑容,也在刹那之间,消失于无影之中了。
管宁心中一动,但却又接着说了下来,于是又说到那两个突然而来,突然而去的奇诡怪人,于谨立刻接口问道:&ot;此两人腰间是否各带着一个豹皮革囊。&ot;管宁摇了摇头,又说到那奇异的翠装少女,费慎便脱口道:&ot;难道是黄山翠袖门下?&ot;管宁播了摇头,表示不知道,然后便滔滔不绝地将一切事都说了出来,却未说到那白袍书生的丧失记忆。因为他此刻已对这白袍书生生出同情之心,是以便不愿将此事说出来。
他话虽说得极快,但仍然说了顿饭时候,直说得口干舌燥。
而那些彩衣大汉以及蓝衫道人,却听得个个激动不已,不住地交换着惊恐、疑惑的眼色,却没有一个出言插口一句。
管宁语声一顿,转目望去,只见面前之人,各备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来。
良久,良久——于谨方自长长叹了口气,面向那顾长的蓝袍道人,沉声说道:&ot;此事既然不假,确是骇人听闻,在下此刻,心中已无主意,道兄高瞻远见,定必有所打算,在下等只唯道兄马首是瞻了。&ot;却见这武当掌门座下的四大护法之首蓝袍道人俯首沉吟半晌,缓缓说道:&ot;此事之复杂离奇,亦非贫道所能揣测,不瞒于大侠说,贫道此刻心中不知所措,只怕还远在于大侠之上哩!&ot;他语声一顿,又道:&ot;两位素来谨慎,但是罗浮一派的掌门大侠身旁最亲近之人,此次四明庄主飞柬邀请你我师长到此相聚的用意,两位想必是一定知道的了。&ot;管宁话一说完,便自凝神倾听,直列此刻,对此事的来龙去脉,仍然是一无所知,只知道自己此刻不但已卷入旋涡,只怕还已变成众矢之的,只要与此事有关的各门各派,谁也不会放过自己。一定要将自己详细地问上两遍,自己此刻虽已烦恼,但更大的烦恼只怕还在后面哩。
是以他便希望从这些人对话之中,探测出此事的一些究竟来,更希望从他们的口中,探测出那白袍书生的真正来历。
然后他便可以将它告诉白袍书生,完成自己所许的诺言。
只要此事真相一白,知道了真凶是谁?他还要完成他另一个诺言——他还要替无辜惨死的囊儿复仇,是以他更希望从他们口中知道那个奇诡怪人的来历,而此刻他已猜出一点,这两个枯瘦如竹的恶人,便是那峨嵋豹囊,七毒双煞。
无论如何,这件事牵涉如此之广,又是如此复杂隐秘,是以叙述起来,使不得不十分详细,因为这样纵然会使人生出一些累赘的感觉,却总比让人听来含含糊糊、莫名其妙好些。
一片浮云飘来,掩住已由东方升起的太阳,于是,这林荫下的山道,就变得更加幽静。
由林时间漏下的细碎光彩,已自一起消失无踪,甚至连瞅瞅鸟语声,孱孱流水声,以及风吹木叶声,听来都远不及平日的美妙了。
却见于谨、费慎对望一眼,各自垂头去沉吟半晌。
于谨自干咳一声,道:&ot;四明庄主东邀家师之事,在下知道的亦不甚清楚,只知道那不但有关一件隐没已久的武林异宝的得主问题,还有关另一件很重大之事,至于此事究竟是什么,家师却并末提起,在下自也无法知道了——&ot;蓝雁道人微微颔首,道:&ot;是以贫道亦十分奇怪,因为这两件事其中之一,并不值得如此劳师动众,另一件事,却又全然没有任何根据,家师接东之后,便推测此中必定有所阴谋,此刻看来,家师的推测,果然是不错的了。&ot;这武当四大护法的其余三人,一直都是沉默地站在旁边,一言不发,似乎他们心中所想说的话,就是蓝雁道人已经说出来的,是以根本无须自己再说一遍,而另外一些彩衣大汉,无论身份地位,都远在于、费两人之下,是以更没有说话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