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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第1页)

雪虽住,风却大了,一剑震九城门下刻苦练武的弟子,在这寒冬的清晨,仍不放弃自己练武的机会,捧着几筐细砂,撤在积雪已打扫干净的广场。

于是寒风已卷起广场上的黄沙,而黄抄又激起了这老人的旧梦。黄沙,黄沙——在这里风沙之多,风物之美,人情之厚,文采之盛,名闻天下的北京城里的道路上所飞扬的,除了白雪,便是黄沙。

而此刻一声尖锐的马鞭呼哨过来,由城内急驰出城的一辆乌篷大车后,所激起的却是混合着白雪和黄沙的飞尘。

车辆滚滚,车声磷磷,扬起的鞭梢再一次划过凛冽的寒风,马车出了北京城。

赶车的车夫,一身厚重臃肿的粗布棉袄,一顶斑痕污渍的破毡帽,毡帽的边沿,掩佐他宽阔的前额,厚重的棉袄,囊起了他顾长的身躯,但是一阵风吹过,他张开眼睛,目中的光采,却是清澈而晶莹的,这种目光和他的装束,显然是一种不能调和的对比,只是碌碌寒风道上的行人,谁也不会注意到罢了。

从城里到城外,没有一个人会对这卑微的车夫看上一眼,于是他笑了,笑的时候,露出他一排洁白如玉的牙齿。

他是谁?

我不说你也该知道,他便是为了避入耳目,掩饰行藏的世家公子,九城才子,潇洒倜傥的管宁。

辞别了一剑震九城司徒文,他心里便少了一份沉重段负担,对那豪情如昔的老人,他有着极大的信任之心,因之他放心地离开了家,开始了他闯荡江湖的征途。

此刻,迎着扑面而来的寒风,他再也不回头去看那北京城雄伟的城墙一眼,对于这淳朴的古城,他心里有着太多依恋,因之他不忍回头去看,也不敢回头去看,生怕太多段留恋借别之情,会消磨去他扬鞭快意,闯荡四方的壮志雄心。

&ot;上一次离开北京城的时候——&ot;显然上次离开北京城的情景,他此刻仍历历在目,但是,他却不敢再往下想了,因为,那样他又会想起囊儿,想起杜宇,想起和杜宇有着一段难以化解的恩怨的凌影,想起她那翠绿色的婷婷身影,想起她娇因上如花的笑容,想起她在上一次寂寞的旅程上所给予自己的温情低语。

他知道,这一切又将带给他一份难以难消、铭心刻骨的相思之口。

缰绳一放,车行更急,他口中随意地低咏道:&ot;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ot;心中却在暗地寻思:&ot;我该先上妙峰山上去,寻得那位一代神医,解去这个神秘的白衣人身上的毒,唉——那翠袖护心丹的确神奇,竞能使得一个毒入膏肓的人,毒虽末解,仍然昏迷,却始终不死,看来此人再过百十年还未获得解毒之药,却也未必会死哩!&ot;他开始觉得世界之大,事物之奇,确不是自己能够完全揣测,自己自幼及长,读书何止万卷,所得的教训经验,都不及在四明山中的短短一日,一念既生,百感随至,从这&ot;翠袖护心丹&ot;,他方自长叹-声,暗中再次低咏:&ot;何以解忧,唯有杜康——&ot;咏声未了,前面突地传来玲冷一声断喝:&ot;瞎了眼的奴才,还不让开!&ot;管宁斜眉一转,抬目望去,只见前面一辆车,亦自扬鞭急驰而来,跟看便要和自己的马车撞在一起。

他心中虽然一惊,却仍不禁为之怒气大作,暗付道:&ot;这车夫怎地如此无礼,开口便骂人奴才,哼哼,自已是个奴才,却骂人奴才,这岂非荒唐之极。&ot;他自幼锦衣玉食,被人驾做奴才,这倒是平生首次,再加上骂他的人也是个赶车的车夫,当下不由气往上冲,亦自怒喝道:&ot;你难道不会让开,哼——真是个瞎了眼的奴才。&ot;两人车行都急,就在他还骂一声的时候,马首忽昂,两边赶车的人心中齐地一镣,力带缰绳,两辆马车同时向一边倾,冲出数尺,方自停住,却已几乎落得个车低马翻了。

管宁微一定神,自觉拔着缰绳的手掌,掌心已满是冷汗,若非他此刻功力已然大进,腕力异于常人,此刻结果真是不堪设想了。

另一辆大车赶车的车夫,似乎也自惊魂方定,忽地跳下车来,大步走到管宁的车前怒喝道:&ot;你这奴才,莫非疯了不成。&ot;喝声未了,手腕突地一扬,&ot;呼&ot;地一声,扬起手中的马鞭,笔直向管宁头胎抡去。

管宁大怒之下,轩眉怒喝道:&ot;你这是找死!&ot;腰身微拧,左手屈指如风,电也似地往鞭梢抓去。他学剑本已稍有根基,再加上数日的苦苦研习,所习的又是妙绝天下,武林中至商的内功心法,虽苦于无人指点,而密笈上载的武功招式又太过玄妙?是以未将遇敌交手时应掌握的招式学会,但是其目力之明、出手之快,却已非普通的一般江湖武功,能望其项背的了。

再加上他中有绝顶的天资,此刻意与神会,不但出手极快,而且攫鞭的部位、时间,亦自拿捏得恰到好处,哪知——在这赶车的车夫手中的一条马鞭,鞭梢有如生了眼睛一般,管宁方自出手,鞭梢突然一曲,&ot;呼&ot;地一声,竞变了个方向,抡了过去,风声激荡,手势如电,竟是抡向管宁身畔的&ot;玄珠&ot;大穴。

若是换了数日之前,管宁立时便得伤在这一鞭之下,而此刻他也不禁为之大吃一惊,左手手腕一反,一转,食中两指,突地伸得笔直,并指如剪,电也似的向抡到自己耳这一招由心而发,虽然看来乎平无奇,但其中变化之快,部位之准,在内家高手之中,却已弥足惊人,普通的武林高手,便是苦练一生,恐怕也不能随心所欲地施出这种&ot;平乎无奇&ot;的招式来。

大怒挥鞭的马车车夫,此刻似也吃了一惊,鞭梢一垂,斜斜落下。

这数招的施出及变化,俱都快如闪电,而彼此心中,却齐地大为吃惊,在动手前,谁也不会想到对方一个赶车的车夫手中,会施出如此精妙的招式来。

管宁大喝一声,扑下车去,方待喝骂,目光抬处……

那也是穿着一身厚重臃肿的棉袄,也是戴着一顶斑痕污溃毡帽的车夫,鞭梢方才垂下,又待扬起,目光抬处——两人目光齐地一抬,看着对方面目,竞齐地呆呆怔住了,口中的骂,不再骂出,手中的鞭,也不再扬起。

因为,被此目光接触到,都是一双晶莹清澈的眼睛,而他们各自心中,更是谁也没有想到对方是一个如此英俊挺秀的男子。

两人目光相对,各处心中,都生出惊奇之感,愕了半晌,管宁轻咳一声,沉声道:阁下行路怎地如此匆忙,幸好此番是我,若是换了别人,岂非要被阁下的马车撞死,何况,在这辆车上,坐的还是个伤病之人!&ot;他到底阅历太浅,而且自幼的教育,使得他的言语谈吐,都有了一种不可变移的风格,而此刻说起话来,便也如此斯文,他却末想到此刻乔装的身份,在一赶车的车夫口中,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对面站着的那&ot;车夫&ot;,目光之中,似乎微微闪过一丝笑意但也沉声道:&ot;阁下如此匆忙,幸好此番遇着的是我,若换了别人,岂非要被阁下的马车撞死。&ot;他竟然将管宁方才所说的话,一字不移地照方抓药的说了一遍,说话的神态语气,也学得跟管宁完全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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