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表面上很乖顺,内骨子里,却充满了反叛。杜丽丽真是小瞧她了。训练第一天,杜丽丽带着十几个新兵,练正步,练着练着,司徒碧兰就不高兴了,站出来嚷:&ldo;我们是跑来当兵的,不是学走路的。&rdo;
&ldo;你说什么?&rdo;杜丽丽惊讶得很,新兵顶撞老兵,这事儿也太有点意外。
&ldo;我说你会不会带兵,不会带换别人来,少拿我们当猴耍。&rdo;司徒碧兰像是成心要激怒杜丽丽,她对这个班长没一点好感。
&ldo;你叫什么名字,敢跟我这样说话!&rdo;当着新兵的面,杜丽丽岂能忍受如此挑衅,当下拉下脸,命令司徒碧兰站队列外头。
&ldo;站就站,就你那点儿损招,当我怕?&rdo;司徒碧兰一点不在乎,大大咧咧站了出来。
&ldo;卧倒,匍匐前行五十米!&rdo;杜丽丽想也没想,就学张笑天训练她们时那样发出了口令。没想,听完口令,司徒碧兰真就给卧倒了,她卧倒的姿势,一点不比杜丽丽差,好像早就经过专业训练。司徒碧兰往前爬行时,新兵们全都紧起了心,她们训练的地方是后院外面一片小空地,不远处,是一处冰滩。女兵们常往那儿倒生活用水,久了,就结成了冰。凭目测,五十米正好就到冰滩上。杜丽丽有点后悔,不该喊出五十米,喊三十米就行。就在她暗暗自责时,司徒碧兰的身体已趴在冰滩上,这可是大冬天啊,况且,那里倒的不只是生活用水,女兵们的尿,也偷偷往那倒,杜丽丽自己就倒过几次。
杜丽丽难住了,不知道接下来该喊啥,本来她就是第一次带兵训练,很多口令都还没学会,再者,训练也不是她的强项,她自己还害怕训练哩。
司徒碧兰一动不动,静静地伏在冰滩上。
这丫头,还跟我较上劲了!杜丽丽一狠心,咬牙就喊:&ldo;往前五十米,速度要快!&rdo;司徒碧兰怔了一秒钟,牙齿一咬,快速地往前爬了。杜丽丽这次是恶意,因为冰滩前面就是小河,小河尚没彻底封冻,溢出的水漫在冰滩上,冒着寒气,杜丽丽心想司徒碧兰一定会惧怕,会向她求饶,没想这死丫头比她还狠!
她真就给爬到了水中,还坚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完了,这下全完了。杜丽丽有些慌,不知道接下来该咋办?可怜兮兮地望住水中的司徒碧兰,祈求她自个站起来,赶快回屋换衣服去。
司徒碧兰偏就不给杜丽丽台阶下,女兵们已经在责骂杜丽丽了,有两个,已跑进前面院子,去告杜丽丽的状。
这天若不是政委于海,杜丽丽怕是很难收场,不过心里,她狠狠给这个叫司徒碧兰的死丫头记下了一笔!
26
冬日的大漠,严寒取代了一切,几场小雪后,大地发出硬梆梆的声音,砍土镘砍下去,地皮没动静,人的手臂却震得生痛。尽管如此,天山南北,还是密密麻麻扎满了人。远处望去,地窝子就像大地上蒸出的馒头,一个挨一个,袅袅青烟从天窗里升起,盘饶在四周,那景致,十分壮观。
这是兵团召开的一次现场观摩会,针对个别人松懈思想严重,对兵团下一步形势持怀疑态度,嚷嚷着要回老家,享福去,司令部决定即时召开这次现场会,现身说法,让大家坚定信念,不可动摇。副团级以上的干部全都参加,一天的动员大会后,分头乘车,到生产一线,实地参观。
就在这次会上,兵团领导传达了王震司令员的指示:每年两套军衣节约一套,两件衬衣改一件,一年发一套棉衣改两年发一套;鞋、袜自备;帽子去掉檐,衬衣去掉领,军衣口袋由四个减为两个‐‐集中由此节省的经费,加上从粮食、菜金、马饲料、杂支、办公费用等挤出的一部分资金,用来建设工业。罗正雄他们先后参观了六道湾露天煤矿、乌拉泊水电站、新疆水泥厂、七一棉纺厂、八一面粉厂等建设现场,所到之处,热火朝天,一点看不出有什么畏难情绪和怀疑思想。官兵们对建设事业充满了信心,对辽阔的疆域更是充满了热情,纷纷表示,一定要用自己的双手建设出一个新新疆。三天后他们结束对工厂的参观,来到天山脚下,参观和慰问垦荒队伍。
茫茫苍苍,巍峨险峻的天山下,呈现出的,是一派战天斗地的壮观景象。五个团的官兵,集中在这里垦荒,明年开春,这儿将是兵团第一个农场,全兵团人吃的粮食,将从这里长出。听完十三团的汇报,又分头下到工地,罗正雄耐不住双手痒痒,从一个小战士手中接过砍土镘,奋力刨起来。其他人也脱掉军装,跟战士们一道,热火朝天地干起来。劳动就是最好的防寒服,一身热汗后,罗正雄忽地记起兵团首长说过的这句话。这一次参观,他内心真是震动不小,跟建设一线的官兵们相比,特二团做得还很不够,尤其吃苦精神,差得远。等到吃晚饭时,罗正雄的感触就更深了。
尽管是在严寒的冬季,也尽管是超强度的体力劳动,垦荒部队的伙食却十分简单,一锅包谷面糊糊,外加一盆咸菜,就着窝窝头,就是战士们的晚餐。罗正雄捧着碗,感觉有些难以下咽。正好政委于海端碗走过来,他便问:&ldo;有何感想?&rdo;
&ldo;还能有啥,回去,回去把伙食减下来。&rdo;
&ldo;单减伙食?&rdo;
&ldo;要减的东西很多,要加的也很多。这么说吧,应该找机会,把他们也带来,好好感受一下。&rdo;
&ldo;老于呀,我忽然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rdo;
&ldo;看你,啥时也变得婆婆妈妈了。&rdo;
&ldo;表面看,师部好像是给你我压了重担,实际呢,是把你我给解脱了出来。&rdo;
&ldo;这话怎讲?&rdo;
&ldo;你光看到的是他们吃苦受罪的一面,对军人来说,最难受的是什么,是让你听不见枪声,闻不见火药味。饭前我跟几个老兵聊过,他们啥都不怕,就怕让他们一辈子这么干下去。&rdo;
&ldo;看看,又落后了是不?会上首长还批哩,我看你这是典型的落后思想,要不得。&rdo;
&ldo;不不不,老于,你误会了,我不是落后,我是在想,要是真如兵团构想的那样,我们这批人,将来都不回去,都脱下军装当农民,你说,这辈子,该有多寂寞?&rdo;
&ldo;谁让你当农民了,就算脱下军装,我们还是军人,会上不是讲清楚了么,将来叫建设兵团。既然是兵团,咱就是军人。&rdo;
&ldo;对,军人。&rdo;
罗正雄不再言语,端起碗,几口将糊糊喝了下去。
最后一场现场会是在二十八团召开的,二十八团所处的位置,离天山远一点,几乎就在塔克拉大沙漠边上。团长张有福是罗正雄以前的部下,罗正雄当营长时,他是连长,后来分开了,张有福去了一师,因为干劲猛,理论水平又高,提拔得很快。两人见了面,自然少不了一番亲热,不过寒喧得更多的,还是兵团的未来。看得出,兵团下一步到底怎么走,已成为全体官兵共同关注的热点。
一月前,二十八团在垦荒中挖出一古墓,初步鉴定,这是一座明朝时期的墓,葬的,是那个时期在新疆很有地位的一位王爷。墓里除了挖出大量稀世珍宝外,还有陪葬的若干女仆,家眷,甚至还有牛马的骨骼。古墓挖出后,曾引来一阵混乱,当地一位头人硬说是他家祖先的墓,还带着族人跟解放军闹事。二十八团奉命加强警戒,确保了古墓不被当地人盗走。眼下,古墓四周已被铁丝网拦了起来,日夜有士兵站岗,兵团请来的考古专家已进入墓地,珍宝都已安全转移,跟族人的矛盾也已调和。二十八团除留有一定的兵力保护现场外,其他人全都拿起了砍土镘,按张有福的话说,古墓要保护,垦荒也不能耽搁。罗正雄他们没有参观古墓,只是在团部听了张有福的汇报,主要是讲如何保护古墓,如何做通周围群众包括那位头人及其家族工作的。会上,带队的首长讲了话,他说:&ldo;通过这件事,我们就是想告诉新疆人民,我们解放军,是人民的军队,是人民的保护神。我们进疆,就是要保护边疆,建设边疆,边疆的一糙一木,一滴水一粒沙,都是边疆人民的。我们绝不会像国民党反动派那样,掠夺和强占边疆人民的财产。但是,也不容许任何人,以任何借口,把属于人民的财产据为已有。开荒种田,为的是让边疆人民尽快富裕起来,守家卫国,更是为边疆的发展创造一个安宁平和的环境。&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