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毛衣吗?”杜康腻过去,头靠在椅子的扶手处。
老太太慈爱的摸摸她的鬓发,手腕上的镯子绿莹莹的,“前两年的衣服都不好了,拆了给你重新打,囡囡想要什么花样的?”
杜康从小到大的毛衣都是奶奶织的,什么花纹都有,小学的时候她有一件奶奶织的浆红色毛衣开衫,间着白色花纹,坠着毛线编的小花、小樱桃,路上的阿姨看到了都要问她是在哪买的,更不必提穿到学校去造成的轰动了。
可老太太从来不卖给她做的同样款式的衣服,学了样式自己回家织倒是可以的,当时杜康还小,不明白的问:“那么多人想买,奶奶你怎么不卖呢?”
老太太像现在这样摸着她的头发,轻轻道:“女孩子就是要穿不一样的衣裳呀。”
回忆让杜康忍不住笑起来,“不要花纹了,纯色的简单点就好。”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撇嘴,“小姑娘打扮那么素。”
杜康有理有据,“学校都要穿校服,里面的衣服再好看也没用啊。”
“我上学的时候可不这样。那时候的学生都是蓝色的短袄,下面一条黑布裙,剪着齐耳短发或者扎两个低麻花。从背后看都一个样!我就想法子啊,短袄上绣花,裙子剪短一点露出小腿……那时候天天被我妈妈骂……”老太太沧桑的脸上充满甜蜜的笑意,“你爷爷就是这么认识我的,那个裙子短一截的姑娘。那时候老谭弄底有个花圃,种着宁州城最好的白兰花,他总是省钱去买来送我……只是后来我爸爸出了事,银行也被封了,学也上不了了,我就去学刺绣了。”
老太太喜欢讲她年轻时候的事,杜康从小听到大,却还是好奇问道:“奶奶的爸爸是开银行的啊?这么厉害!”
“宁州城第一家银行,当时这条十里街,一半的铺面都是我们石家的。”老太太的眸子里闪着光,“那时候多好啊,住着小洋楼,花园里种着花,每天想着不去上学……囡囡不要学,女孩子要好好读书。不要像奶奶这样,以后买了新房,屋子里不种菜,要种花!”
杜康忍住酸涩,“像奶奶多好,奶奶这么厉害。”
“奶奶命不好。”老人叹息着,悠远的目光跨过半个世纪,她的命运和这座古镇的兴衰重叠,往前是繁花似锦,往后唯余唏嘘。
“胡说,等我考上大学工作了,买套房子,我们种很多很多花。”
“好……奶奶就等着这一天了。”老太太笑起来,她一直很好哄。
……
第二天一早,杜康拉了电闸换了灯泡,又去杂物房拿了工具,戴上手套处理漏水的问题。奶奶不喜欢叫人来修,杜康就镇上谁家造房子她就去看,心里有了个底,慢慢摸索出来怎么自己修了。
她的动手能力一直很强。
下午又把整幢老房子打扫了一遍,把两人的衣服洗了,转眼又是黄昏。
奶奶一边听着黄梅戏,一边裁着件秋袄。
“英台不是女儿身,因何耳上有环痕?
……
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办观音。
……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
杜康洗碗的手一顿,明天又要去学校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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