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隽臣刚一下床,却因多日未曾起身,马上便双腿颓软地跌倒在了地上,他恍若未觉仍兀自在喊道:“快备马,我、我要即刻进宫……面见圣上……”
他嗓音嘶哑,说到最后已只能隐约听到气声。
“成哥哥……”
晏春熙方才没来得及扶住关隽臣,这时才扑通一声跪坐在了关隽臣旁边,他死死抱住关隽臣,用力摇头道:“你大病未愈,此时又是深夜,大雪未歇,你不能去……我、我不许你去。”
守在房门外的王谨之听到关隽臣的唤声此时也慌忙赶了进来,他一见屋内场景,顿时神色也紧绷起来,随即赶上前来与晏春熙一同扶着关隽臣,低声道:“王爷,晏公子说得是,您此时入宫,也定是见不着皇上……谭大人的事,不如等明日好些再说。”
关隽臣摇了摇头,他低声道:“我问你,谭梦麟此时在哪里?”
“谭大人先前、先前是被乌衣巷唐指挥使带人押去凤阁了。”
关隽臣一把握住王谨之的手,他的发丝狼狈地披散于脸颊两侧,形若癫狂,嘶声问道:“他已进去几日了?”
“他,”王谨之低下头,不敢看关隽臣的双眼,甚至不敢直接言明,而是含糊地道:“自王爷高烧,如今已有三日了。”
“三日了,”
关隽臣喃喃地念道:“三日了……”
他说到这里,本面如金纸的一张脸竟隐约泛起了一丝诡秘的红,只听“噗”的一声,霎时间吐出了一大口血吐在了地上。
刺目的鲜血星星点点洒在他的衣襟,像是一株红梅开在白茫茫的雪地里。
“成哥哥——!”
“王爷!”
晏春熙和王谨之同时骇得出声。
晏春熙一把抱住关隽臣,不由自主颤声道:“叫、叫御医进来……王管事,快……”
“谨之,拿笔来。”
关隽臣推开少年,摇摇晃晃地扶着床柱坐直了身子。
“我无事。”他面色凄厉,从袖口“嘶啦”一声扯下一块玉白色的丝绸铺在地面上,又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拿笔来。”
王谨之不敢再迟疑,匆匆转身去外屋拿了狼毫笔进来,这才单膝跪在关隽臣身边,这才将狼毫笔递了过来。
关隽臣握着笔杆沾了地上自己的鲜血,他手背惨白,青筋暴起,在绸布上一笔一划地写道——
先贤有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君臣之道,莫若如是。自古明君,皆有容人之量。
今日不容非议,则明日大周再无铮臣。
今日杀一谭梦麟,则明日只剩满朝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