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隽臣其实并非是不把身家性命不当回事,连这么重大的消息都无动于衷。
只是在比他小上十八岁的晏春熙面前,他便像普天下任何一个寻常男子一样,不愿意在心上人面前表露出分毫的慌乱,总觉得那于气概不符。
可是见晏春熙那认真地望着他,又担心又不知所措的模样,实在觉得太过可爱,忍不住微微笑了笑,道:“你到我怀里来,我便告诉你。”
晏春熙一下子抿紧了嘴唇,随即低下了头,虽然也没拒绝,可是这不回应的样子,却显然是不开心了。
关隽臣也不强求,他又喝了口那真的是很难喝的茶,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是,夏指挥使或许会对我不利。”
“为、为什么……”
晏春熙一下子抬起头,他眼里情不自禁汪起了无助又惶恐的神色:“皇上为何要对你……”
只是说出“皇上”这两个时,晏春熙都感到胸口一阵发抖。
他不是傻瓜,他当然知道乌衣巷指挥使代表的是天子的意志,可那是天子啊——
大周万万百姓所俯首仰视的真龙天子,代表着天地间至高无上的权力。
他一直将关隽臣看作巍峨的高山,可他今日方才第一次为关隽臣感到恐惧——他的高山如今要面对的,是如天地般浩瀚磅礴的力量啊。
这股力量,可以将任何人顷刻间碾碎成齑粉。
关隽臣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许多事情,他虽然心里有数,可总觉得无法对尚还天真的少年一一解释。
他沉吟了许久,终于放下了茶盏,看向晏春熙道:“熙儿觉得,皇上坐在龙位上时,最在意的是什么?”
“皇上、皇上最在意的,应是——万万大周百姓的福祉。”
晏春熙抬起头,下意识地便想到先前私塾里教过的书,喃喃地说:“民以君为心,君以民为本。不是如此吗……?”
“你当真这般相信吗?”
关隽臣的语气不温不火,可凝视着晏春熙时,那双乌漆漆的丹凤眼还是让少年感到背脊一阵紧绷,他依稀想起了当年教书先生严厉的面容,不由像是不用功的学生一般有些畏缩地低了低头,小声道:“若不是如此,那……”
“其实你隐约知道不是如此。只是你不敢说,其实不只是你,整个大周都无人敢提起这话。只是今日你既问了,你我之间……自是一切可谈。”
关隽臣的声音沉凝,他淡淡地,一字一顿地道:“皇上最在意的,不是黎民百姓,从来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