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条丧家之犬那样当天就收拾了几件简单的衣服四处躲藏,总觉的在黑暗中有一柄无形的利刃悬挂在头上,锋利、嗜血,一个不小心切下,就能让他人头落地。
在这一行,得罪的人太多太多,郑潘云仇家无数,也未尝没令人家破人亡过,对自己何时有了这样强大的一个敌手他几乎无从想起,茫茫人海中,他看谁都像是乔装来要他性命的杀手。
究竟是谁?能将他了解到这个地步?郑潘云自问自己行事已经够小心的了,唯一比较亲密的老婆,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家里四个帮佣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他贫苦出身的妻子能过上这样奢华的日子几乎别无所求,不是她,她没有这样大的野心,也没有这样大的胆量!
那是谁?谁能了解他这样透彻,甚至将帮派中最私密的计划都了如指掌,他倚重谁,看中谁,提拔谁,下一步的动向,竟一清二楚。
不可能有别的可能了!
郑潘云忍不下,他一天之内辗转了三个酒店,彻夜惊恐开着电视机,总觉得窗外呼啸的风声如同开膛的手枪,瞬间能要了人命!
他必须揪出来是谁将这些消息透露给了外人,能了解到他隐私的人并不多,不,应该说是很少很少,有些东西,即使是去调查,也绝对不可能查的这样明白,侦探还没到这份儿上!
有内鬼,绝对,有内鬼。
是谁?郑潘云脑子瞬间闪过两三个人选,最后,定格在统计部刘伯堂头上。
他的嫌疑最大,这回东莞码头的那批货,全帮派内,郑潘云只告诉了这一人。
……
刘长风还是头一次看到表叔露出这样的面孔,抛却了平常在部门中说一不二的精英面孔,他像是一个最普通的小职员……不,比那看起来要严重许多,他看起来好像随时就要丢掉性命似地!
刚一见面,他挥手就甩了刘长风一个耳光,还不等刘长风发怒说话,就恐慌的瞪大眼质问:&ldo;是不是你说出去了!东莞码头的那批货,是不是你说出去了!?&rdo;
刘长风傻眼:&ldo;什么货……东莞码头?……我没说啊!&rdo;
&ldo;你还说不是你!&rdo;刘伯堂疾言厉色,&ldo;帮里除了老大就只有我知道这件事情,我只有上次喝醉了酒在你面前提过几句,你以为醒来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狡辩了!&rdo;
&ldo;真的不是我啊!!&rdo;刘长风慌了手脚,刘伯堂说完之后他就想起来了,上回在家里过中秋喝酒的时候,表叔喝醉了,好像是说过这么几句来着,但含糊不清的谁知道说的是什么?他怎么可能会把这种要命的事情说出去?&ldo;怎么回事啊!叔你为啥忽然说这个!&rdo;
刘伯堂一手指着他,咬牙切齿的点了两下,最后长叹一声,仿佛忽然间衰老了十岁那般,眉眼都染上疲色,他扒拉了一下头发,原地蹲下,声嘶力竭,&ldo;有人给老大发了恐吓信,他妈的东莞的事情全部在上面了!货还没到手这事情不可能泄露,我从没有跟任何人讲过,除了你,你说,这他妈是怎么回事!!!&rdo;
刘长风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第一个就想到最新结怨的路文良,但立刻就摇了摇头,不可能是他,一个乡下人,可能连盘龙会是什么都不知道,绝对做不出这样要命的事情。
刘长风自己很明白,东莞码头的事情表叔虽然透露了两句,但没头没尾,就算是让他猜,也猜不出个六,这事情不是他说出去的,但看表叔的样子,又不像是贼喊捉贼,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笨蛋,郑潘云的手段他见识多了去,盘龙会在东南切断了所有小黑帮的生路,专门接来钱快的阴私生意,讨债啊催款之类的,难办的事情,郑潘云能把人拉到地下室剁掉手脚煮了给人塞回去!虽然刘长风自己经手的生意仅止于打民工,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还能不清楚帮派里对叛徒的手段吗?
这事儿莫说不是他做的,就算真是他做的,也不能认!绝对不能认!
他立马想明白过来,掷地有声,&ldo;叔,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事儿不是我干的,你让老大查也绝对只能查出我青白,我骗谁也不可能骗你,叔,我觉得咱们肯定被人算计了。&rdo;
刘伯堂浑身一震。
是了!他在这个位置,多少人眼红欲取而代之,未尝没有刘长风说的这个可能,方才他一脑袋浆糊想不到这一处,刘长风一张口,他脑子里的齿轮就飞速转动起来。
可时间不容他多考虑,郑潘云那边急着要审讯,两人只得收拾收拾去&ldo;面圣&rdo;。
盘龙会,是郑潘云的一言堂,旁人纵有千般话讲,也没有他无意中说出来的一个字顶用,放在古代,他这样的脾气做了帝王,绝对就是暴君一个,天子一怒血流成河。就算在盘龙会这么个不大不小的小帮派内,郑潘云这种刚愎自用的行为掀起的乱象也绝不仅止一二。
刘伯堂这些年在帮派中的经营还是有些成效的,至少在郑潘云疑心他的时候,几个别的部门部长落井下石的手段就统统被四两拨千斤过去,郑潘云疑心他,但毕竟也要讲证据,他清楚这事情出的蹊跷,太多种可能了,除了刘伯堂吃里扒外,也绝对不能忽略了陷害这一可能。
要不,你说这人为啥要把信送到他家里打糙惊蛇,而不是直接出手宰了他方便呢?
郑潘云这人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的聪明,所以就比起普通人更好糊弄,三言两语的,就算心里有疙瘩,他到底也被勾起了从前一起打江山的回忆,不太舍得就这样处置了&ldo;老臣&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