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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言罢，王晟两手托起案上长剑，举在胸前，又道：&ldo;见此剑者，如见王上。临行前王上命我暂代国事，授我以临机决断之权，有不服者，可立斩之。你今乱法误国，扰乱朝纲，新法方行，便使朝廷失信于民，虽万死而难辞其咎!我持此剑，若有奸邪，便杀也杀得，遑论缴你一印!&rdo;

他这番话声色俱厉，武广原本见他文弱，心中多有轻视，且又自矜功劳，料王晟不敢将自己怎样，闻言面色亦变，知自己性命确实捏在王晟手中，不禁汗流浃背，叩首道：&ldo;丞相息怒!下官方才为无心之语，请丞相恕罪!丞相明鉴，下官绝无败坏国法之心，扰乱朝纲之意，初闻海齐侯行事，下官亦深感不齿，只是海齐侯既为宗室，又深为王上所爱，下官实在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处置……&rdo;

&ldo;但依法处置而已，岂有其他?&rdo;

武广咬咬牙，低声道：&ldo;丞相应当也知道，这海齐侯之母乃是太后的妹妹，自太后薨后，王上一向对其敬重有加，入长安以来，还将甘泉宫划给她住。孝伦夫人可只有海齐侯这一个儿子，平日里对他百般宠爱，孝伦夫人又最是护短。有件事丞相可能不知，前些年王上刚起兵的时候，海齐侯和人起了争执，打死了人，王上那时刚破高陵，前脚刚下令说杀人者死，后脚海齐侯就犯了这事，王上一气之下命官吏将海齐侯抓捕起来，说要让他偿命，孝伦夫人找王上闹了半日，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当晚海齐侯就放出来了，那个奉命拿人的官吏没几天就让人发现死在家里。杀人尚且如此，何况是踩了几亩的庄稼?下官今日抓了海齐侯，明日不要说这顶官帽，怕是连颈上这颗人头都保不住了!丞相明断，下官实在是有苦衷啊……&rdo;

&ldo;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海齐侯既然犯法，便该依法论处，你身为司隶校尉，既有国法在此，便当执法如山，有何犹疑、乍前乍却?&rdo;王晟将剑仔细放回案上，转身命卫士放开武广，声音一缓，&ldo;我已命廷尉前去捉拿，此案你们司隶府不必负责，由廷尉亲自审理。官印暂且收押，你且回家待罪，待此案了结，再行论处。&rdo;

武广站起身，被收了官印，却不知为何笑了一下，&ldo;丞相不了解海齐侯，此案怕是没这么容易就能了结。&rdo;

王晟微微拧起眉头，思索他话中之意，忽然听到廷尉回报，忙让他进来。廷尉进门后，看到武广站在一旁，并未在意，对着王晟告罪道：&ldo;丞相，下官去得迟了，已让海齐侯跑了!下官问海齐侯府的下人，俱说不知海齐侯去哪了，下官搜查一番，海齐侯确实不在府中。&rdo;

&ldo;跑了?&rdo;王晟面色微微一变，看了武广一眼，见他一脸&ldo;果然如此&rdo;的神色，没说什么便让他下去了。之后沉吟片刻，对廷尉道：&ldo;我刚下令，你便立即前去拿人，刘德来不及跑，应当是之前我命你查实消息时，你手下人走漏了风声，将此事透给了刘德。&rdo;

廷尉连忙跪倒，&ldo;丞相，下官御下不严，请丞相恕罪!只是放跑刘德这事，下官实不知情，下官这就命手下全城搜捕。&rdo;

&ldo;叫你手下去抓人，刘德还能抓得回来吗?&rdo;王晟摆摆手道：&ldo;不用搜捕了，刘德必在甘泉宫。&rdo;

廷尉一愣，片刻后双眉一压，沉声道：&ldo;丞相给下官一份手令，下官这就去甘泉宫拿人!&rdo;

王晟见他如此，稍感安慰，神色缓和了些，道：&ldo;刘德犯法不重，连夜去甘泉宫捉人，恐有不妥，明日天亮后你再去，态度不要太强硬，知道吗?&rdo;

&ldo;下官明白!&rdo;

王晟叫廷尉回去休息，自己却毫无睡意，坐在案前按了按眉心。王族宗室骄横跋扈、功臣宿将心有不服、朝廷大员媚上欺下，就连他一手设立的廷尉署，里面的人竟也各怀鬼胎。他虽为丞相，总揽朝政，却是孤悬朝中，处处掣肘，刘符方一离开，他竟立刻就到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地步。看来关中这滩浑水比川蜀更甚，他若不下猛力，这浑水怕是永远也清不了。

王晟知道，他与群臣的较量，就从明日、从海齐侯刘德的身上开始了。却不知这满庭朝臣，其中有几个刘德、几个武广，又有几个他王晟?

王晟一边思索，一边拿手轻轻按了按腹部，折腾了一夜，旧疾似乎隐隐有发作之兆。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再病了，又要添许多麻烦，他忙让下人煮了些上次剩下的药，自己趁热喝了。服过药后，腹痛似乎好了一些，王晟抬手轻轻摸了摸桌上的长剑，眉头稍稍舒展开来，他从桌案上右手边取来最上面的那张纸，将刘符发来的最后一封写着吴城大捷的书信重读了一遍，心中的疲累瞬间消了大半。王晟摸了摸上面的字，对着这封信喃喃道：&ldo;王上，关中甚难呐……&rdo;

忽然，屋外喧哗起来，甲士喝道：&ldo;什么人!&rdo;同时又有一个童声哭喊着：&ldo;我要见丞相!放开我!&rdo;王晟刚展开的眉头复又皱起，将刘符的信又放回右手边，起身去看，见到一个又瘦又小的男孩，脸上带着血，在卫士手下不住哭闹，于是问道：&ldo;怎么回事?放开他，让他慢慢说。&rdo;

相府的守卫放开了男孩，男孩扑倒在王晟面前，哭道：&ldo;大人!我们全家六口，除我侥幸逃出之外，全都被杀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