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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第1页）

刘符挺直后背，&ldo;我有步骑十八万，皆身经百战;有新兵五万，亦可随军出战;又收魏卒二十万，计四十三万人，丞相何谓兵从何来?&rdo;

&ldo;王上何戏言耳!&rdo;王晟毫不留情，引得蒯茂闻言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就听王晟又道：&ldo;国中十八万兵马，先前有三万人驻守长安，余下十五万人随王上一月之间转战千里，虽未有大战，亦已为疲惫之师。新兵五万，尚未成军，卒临大敌，必不堪一击、一溃千里，何足道哉?至于魏卒二十万，皆与王上互相观望，王上以仁恕之心，尚且狐疑，何况士众?古人云：以疲敝之卒御狐疑之众，众数虽多，甚未足畏。王上将何以伐赵?&rdo;

刘符默然不语，王晟却毫不停顿地又问：&ldo;其二，王上伐赵，欲得其土?欲得其人?&rdo;

刘符在座位上动了动，&ldo;抢夺人口，那是突厥人干的事;得了土地没人耕种，便是废地，守也守不住。我伐赵，自然土地和人口两个都想要。&rdo;

&ldo;河北民风剽悍，人皆尚勇，向王上借粮不成，反遭攻伐，人必怀愤恚之心，有死战之志。若举国皆起，同心协力，王上何以胜之?以疲敝之卒?以狐疑之众?以五万新军?若王上终于得胜，数月之后，赵民饥死太半，赵卒或死或伤，而我所废粮草、所损士卒，更不知几何。王上之所得，较王上之所失，孰轻孰重?&rdo;

刘符又默然无话，起身缓缓而行，忽然长叹一口气，猛地转过身来，视线在蒯茂王晟身上扫了一圈，咬牙道：&ldo;赵国灾荒，我从中果真无利可图?&rdo;

蒯茂接过话来，淡淡道：&ldo;王上可得仁义之名，使天下归心，豪杰相附，胜过以檄文强词夺理百倍，何谓无利可图?&rdo;

这话隐隐指向王晟，王晟也不动声色地回看了他一眼，蒯茂仍半阖着眼帘，似乎浑然未觉。王晟转回视线，正欲开口，刘豪先怒道：&ldo;仁义之名有个鸟用!&rdo;

刘符紧皱着眉头，对此言颇为认同。他作为一国之君，虽然也知道仁义之名的重要，但名声带给他的好处看不见、摸不着，还没有土地、人口、钱粮、军队来的实在。只是王晟、蒯茂所言确实不无道理，他没法罔顾他们的意见，继续在伐赵之事上一意孤行。

果然刘豪话音刚落，便听王晟替蒯茂答道：&ldo;方才闻右将军之言，颇通汉初故事，今日但以楚汉之事论。韩信、陈平、英布、彭越、张耳，皆叛楚而归汉，岂因汉王兵多将广?但仁义耳，何谓之无用?&rdo;

刘豪被顶了一下，但因为顾忌着王晟是丞相，比不得蒯茂这个屁股还没坐热的谏议大夫，只得压下怒火，死活把到嘴边的脏字咽了回去，喘着粗气道：&ldo;仁义、仁义，一天天满口都是仁义，听的人耳朵都长了茧子，我说丞相，仁义能变出人来?还是能变出地来?噢，那要是仁义了就能赢，还要我们这些将军干什么!干脆都回家种地得了!&rdo;

王晟道：&ldo;昔日高祖入秦，围宛三匝，善封宛城太守，示天下以仁，而后引兵而西，诸城无不下者，此为仁可得城。而后高祖入关，约法三章，使秦民知德，唯恐高祖不为秦王，而后高祖发关中之兵以征天下，此为德可得人。以力取地，虽有数胜，一败则跋前踕后，一溃千里;以势取地，虽有数败，一胜则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何为力?甲兵之盛为力，虽不可无，亦不可恃。何为势?人心所向为势，虽不可见，亦不可失。右将军可仍有不明?&rdo;

刘豪瞪大了眼睛，一张脸涨得紫红，偏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抬头看向刘符，刘符摸摸鼻子，也没说话。

&ldo;臣……&rdo;从很久之前便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孙援突然小心开口道：&ldo;臣担忧……赵人善战，若是此时资助了赵国粮食，恐怕养虎遗患。王上取洛阳后，与赵接壤，且一月前为救魏国，我国与赵曾动干戈，使其未得安邑、吴城等重地，赵人怀恨，待明年赵国恢复了元气……臣恐其与我交恶，王上借粮，便与自损以资敌无异。&rdo;

&ldo;就是!&rdo;刘豪听他说的在理，猛地一锤大腿，忙不迭地附和道。

王晟先没理孙援，而是看了刘豪一眼道：&ldo;赵国若来攻，我便师出有名。古人云，以有道伐无道，以无德让有德，此为天道，兴义兵者，未闻有败。右将军若畏赵人善战，不能取胜，未战先怯，不妨如方才所言，解甲归田，耕稼陶渔，仍不失为人生幸事。&rdo;

&ldo;我有何惧!&rdo;刘豪大怒，高声叫道。

&ldo;将军既不惧赵国，我大雍便无养虺成蛇之虑，先与后取，又有何难?&rdo;

刘豪只得气冲冲地闭了嘴，王晟见状便又转向孙援，&ldo;偏将军可还有话说?&rdo;孙援见刘豪尚且不敌，哪还敢再说一个字，拼命摇头，恨不得能躲进砖缝底下去，让王晟看不见他才好。

于是王晟仰头看向刘符道：&ldo;王上方才言及，欲从赵国灾荒之中取利，臣以为王上借粮，其利在远不在近。若使赵人感我仁义，怀我之德，日后得赵必易!河北之民，久在边远，悍勇成性，难以教化，若得赵人之心，胜过兵马十万，此为天赐良机，王上岂能纵之?&rdo;

&ldo;丞相这张嘴真是厉害……&rdo;刘符呵呵笑道，见下面无人附和，只得端着笑脸暗暗叹了口气，随即面色肃然道：&ldo;我意已决，便借粮于赵。&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