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捏着双手,胸膛因为哽咽而大幅度起丨伏。
泪眼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当那个身影走近,他分明听见俞医生说——柏先生。
朝思暮想的人终于来到近旁,他感到血液像是起了潮,被牵引着翻涌呼啸,向那遥远的月亮匍匐朝拜。
柏先生的手放在他没有血色的脸颊上,继而移动到额头。
他每一寸肌肤都绷得痛了起来,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柏先生将食指压在他唇上,示意他不用说话。
那食指上有粗糙的茧,甚至能闻到浅淡的硝烟味——都是常年扣动扳机所致。
柏先生眉心浅浅地皱着,眼中酝酿着寒冬的风暴。
他害怕了,不明白柏先生想做什么。
时间变得漫长,柏先生的手掌终于捂住了他的双眼,分明的掌纹摩挲着他的眼皮,他情不自禁地颤抖,溺毙在这突然出现的黑暗里。
意识又不清晰了,他甚至忘了问——柏先生,您为什么来了?您都知道了吗?
身体里的所有感知被抽离,骨骼被冰雪炙烤,他痛得想要叫出声来,声音却被堵在胸膛中,和心跳一起喑哑下去。
剖腹之后的第三十三天,秦轩文终于睁开了双眼。
也终于知晓,自己差一点死在手术台上。
“轩文!”俞医生像突然老了十岁,“你到底挺过来了。”
他转动着眼珠,嗓音嘶哑,“孩子……”
“孩子已经度过了危险期,是个男孩。”俞医生说:“过几天等你能下床了,我们就去看他。”
他的头痛得似要裂开,梦境互相碰撞,他望着俞医生,有些分不清自己现在是不是仍在做梦。
梦里,柏先生来看了他,被抚摸的感觉是那样真实,触感仿佛还依稀留在脸上、唇上、眼睑上。
“柏先生……”他轻声说:“柏先生知道了吗?”
俞医生摇头,“你放心。”
他视线缓慢转移,看向窗户,喃喃道:“是吗。”
俞医生絮絮叨叨地告诉了他这一个月以来发生的事,诸如他的生命体征一度降到临界值,心脏数次停跳,又譬如孩子也是九死一生,多次病危,但每次都和他一样坚强,从死神手中逃了出来。
他听得恍惚,又问了一次,“柏先生没有来过吗?”
“没有。”俞医生说。
他疲惫地闭上眼,视线好似被柏先生的手掌遮住。
一周后,他在监护室见到了自己的孩子,那小小的婴孩躺在保育箱里,正在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