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下对招实在太快了,而且他当时正好被父亲拂开,根本还来不及看清,打斗就已然中止。
「先把外套脱下来,我看看伤口--」
「不必了,皮肉伤而已,等回家后再处理就好。上车。」
「可是……」
「没有「可是」。你在这里多待一刻,我们回家的时间就晚一刻。你爱待就待吧。」
「咦……」没想到会听到这话,梅惟有点吃惊的睁大眼,见父亲迳自转身走向车子,他只踌躇一下……便立刻快步跟上了。
这次,原本态度强硬的男人没有做任何挽留。
「……韩斯梵,不论怎样,还是很谢谢你这几个月来提供我住处……」
不及说完,车窗很快的无声升起,掩去了少年微带为难的清瘦脸庞。黑色的bw760li倏忽驶远,独留一米九的颀长身影立原地,良久没有动作。
在幽暗光线下显得阴沉的眼,默不作声,凝视着杳无人烟的街道彼端。
「妈的。」
他轻轻啐了声,左掌按住上腹部,猛力一压。
「还不够。」他面无表情的自言自语。「下次再让你尝尝,万倍于这个的痛……」
在那底下,应是平行排列齐整的三根肋骨……已然从中而断。
韩斯梵的公寓离梅宅有段不短距离、车子疾驶一段时间了,仍只走了一半路程而已。其间沉默弥漫,座上两人谁都没开口。
车速异常飞快,梅惟愣看窗外不断被急抛而开的街景,有些不安的捏紧了拳,觉得身边的人真的……在短时间内变了好多。简直是陌生了。至少……印象中他从没看过父亲开快开。
方才在出版社情绪激动时感受还不深刻,现在稍稍回复冷静,那种强烈的违和感便再也压不住的自深海中浮起,翻搅着他自重逢后就不太清明的脑袋。但要他将究竟是哪儿不对劲付诸言语,却又如何都说不上来。
不单只是外在的变化而已。
今天父亲在他脑中那张画纸上印下的色彩,也许比过去十七年累计起来的,都要鲜明许多。
他的记忆力向来不错,四岁时父亲初次教授他的空手道基本技,他每一式都还记得,惟独那道拿着竹刀端立在旁监督他们练武的威严身影,此刻他猛一想,不知为何竟忽地模糊难辨起来。
明明一直深镂在心的。他有些慌,试图再回想五岁,八岁,十二岁……每个记忆匣盒里的父亲,但不论他怎么努力勾勒,总像隔了层什么,那喜怒不显的面容,拘谨冷淡的语调,优雅疏离的神态,一切的一切,都不复往常清晰……只有那份孺慕崇敬的心情,依旧深刻依然,就像胸口隐约的闷疼,反复缠绕不去。
「叽--」
在梅惟以为娴熟法律的父亲就要无视红灯闯过去那刻,上身猛一前倾,车子终于在白线前倏然而止。横在他胸前挡住冲势的手臂只略微停顿一瞬,很快就收了回去。
「……为什么你会和那个人揽在一起?他的名字在警界很有名……是哪种名你可以想像。」梅宸罡直视档风玻璃前方鱼贯来去的人们,面无表情道:「除了名字,你对他的「其他事情」有丝毫了解吗?」
「我只是……」梅惟清了清喉咙,「……只是暂住在他的地方而已。如果不是他……收留我,我早就……」
大概失血过多倒在路边没呼吸,都没人会发觉吧。他默默想着没说出口,不自觉咬紧了唇。
喇叭重响一声,吓得路边某对试图把握最后一秒闯越黄灯的情侣,忙又缩回人行道,一脸无辜……其实吓到的不只他们而已。
绿灯了,手煞车放下油门重踩,车子很快又急驰出去。
「那……」发觉声音还是有些哑,梅惟又轻咳一声。「那爸呢?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背脊在深秋时沁满薄汗,但好不容易父亲主动开口,他无论如何不想重回方才的僵寂,于是又结巴的努力起个话题。其实也是一直悬在心上的疑问。
「认识?谈不上。爸还在t大教书时,他曾经来旁听过刑法课,如此而已。他很善辩,虽是就读商学院,表现却压过了法学院的学生。」
「啊……」梅惟吃惊的张大嘴。想都想不到……原来爸爸和韩斯梵是……师生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