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次八日到达西安后,晚上七时去见副司令。副官告知我说,&ldo;副司令叫你等候&rdo;,直到十一时半才见我。
当时屋内只有他一人,让我同他坐在一起,他侧身双目注视很久才说:&ldo;这回要用你了。&rdo;我问:&ldo;有什么事情?&rdo;副司令低声说:&ldo;叫你去(行‐‐笔者)刺……你敢不敢?&rdo;我说:&ldo;叫我刺谁,我都敢,就是不认识他。&rdo;副司令说:
&ldo;你害怕了吧?你不认识,我先领你认识一下。&rdo;我说:&ldo;那没有什么,就是感觉人单点。&rdo;副司令说:&ldo;还有谁可能干呢?&rdo;我说:&ldo;我们师长(白凤翔)现在也在西安,他可忠心于副司令啦。&rdo;副司令说:&ldo;这更好了,有事时找你们两个。&rdo;4
关于张学良在12月10日特意安排白、刘见蒋,熟悉和侦察蒋的音容笑貌和华清池内部的兵力部署,以便举事时顺利行动,以及事变前一天张学良向他们下达扣蒋任务的情景则是:
十二月九日,接到副司令电话,今我同白师长即刻到他处有事。我们俩到时,看到客人很多,副司令只说:
&ldo;你们来了,很好,先到副官处去,叫他们向临潼联络,明天你们两个去临潼晋见委员长请训。&rdo;次日(十日)八时由副司令的副官陪同乘坐汽车前往临潼,到达时即由副官让到客厅中,见有许多人等候,并被告知早已安排好了,这就引见。白同我一起进入华清宫客厅,稍坐片刻,只听一声&ldo;委员长下来啦&rdo;,见蒋从内室出来,我们行礼后,他前进几步,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并连续挥手让座,当即在桌上拿起纸单看罢,对我说:&ldo;你是刘团长。&rdo;
我答应一个&ldo;是&rdo;,又说:&ldo;白师长我认识(因白在庐山受训时曾见过几次)。&rdo;当即询问前防驻军地点和情况。最后蒋说:&ldo;现下军队业已到达西北,消灭共匪就在眼前,务望大家努力,完成任务。&rdo;我们照例行礼后,随即退出,即回到副司令处报告晋见经过情形。
……他看到我们两人来了,就从座位上站立起来,背着手低着头,心情沉重地来回走了两趟,低声对我们两人说:&ldo;我想了好久,才选择了你们两个人。&rdo;说罢,又来回走了两趟,然后说:&ldo;现在我交给你们两人一个重大任务,完成得好坏,将关系到东北军的存亡问题。&rdo;说到这里,他即站在我们的面前,双目注视着我们两人的面孔。此时,白师长说:&ldo;只要副司令下命令,我白凤翔或是粉身碎骨,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rdo;我接着说:&ldo;我们一定完成任务。&rdo;副司令说:&ldo;很好。&rdo;他又接着说:
&ldo;现下我决定停止内战,一致抗日。令你两个到临潼去,请蒋委员长进城来共商国家大事。&rdo;我问副司令:&ldo;红军和杨虎城怎么办呢?&rdo;副司令说:&ldo;都安排好了,就是你们去临潼的汽车和部队也准备好了。&rdo;又发给我们的随从人员手枪十二支。副司令最后说:&ldo;千万注意,不要伤害委员长。&rdo;5
上面讲的,是作者根据当时刘桂五所谈情况写的,应该说是比较可靠的。当然,也有些说法讲的与此不完全相同。如有的谈到刘桂五十二月十日是由张学良亲自带领着去见蒋的,张对蒋说,刘是我部下的一个团长,他是热河人,有爱国心,一心想要抗日,我说服不了他,请委员长直接教训教训。经蒋回意,张即把刘带进蒋住室,令刘认清蒋的面貌,将来包围时如蒋逃走好便于捕获。6还谈到,在派兵捉蒋之前的那次见蒋,是有些冒险的,&ldo;后来刘桂五到马占山东北挺进军时,亲自对我讲:副司令(指张)胆子真大,他把我介绍给蒋后就出去了,到别的屋里和那些侍从们闲谈。如果我当时向蒋告密,这件大事不就全完了吗?&rdo;7是的,象许多传奇人物一样,张学良胆子大,敢作敢为,这一点刘桂五没有说错。其实,这不正是他的长处吗?一个人要有所作为,必须苦干,这是不可否认的,但光有吃苦耐劳的精神还不够,还要敢干,要有些想象力,&ldo;艺术家最重要的素质是勇敢。
你如果带着顾虑从事艺术,那是不行的,你去当小公务员好了。&rdo;8这里所强调的不正是那种一往无前的献身精神和胆略吗?不难想象,假如张学良是个逆来顺受、明哲保身和胆小怕事的人,他能会冒这样大的风险、去发动这场震惊中外的伟大事变吗?
是的,他有时重然诺,讲义气,易于动感情,甚至存在着轻信和处理问题比较简单等弱点,但在更多的情况下,他还是胆大心细而又非常机敏的。报载:1934年张学良任武汉行辕主任时,鄂西一带土匪为患,东北军一支部队前往剿匪。有一次,他们消灭了一股土匪,并将匪首也活捉了,部队写了公文呈报张学良,准备将匪首处决。呈文是无可挑剔的,可是,天下竟有这般巧事,别看此人多行不义,恶贯满盈,名字却还讲究,他也叫张学良,跟少帅同名同姓,一字不差!张学良看罢呈文,似有不悦,但他略一沉吟,立刻在&ldo;匪首张学良&rdo;的&ldo;良&rdo;字的旁边加了一个&ldo;犭&rdo;字旁,使其名字成为&ldo;张学狼&rdo;9这改得多妙呀,而以眼前他引刘桂五见蒋这事来说,也是很大胆的,而他故意回避,让蒋与刘单独交谈,这固然是出于他对部下的信任,从另方面来看,他用合法手段,让自己的部下进入戒备森严的华清池,对暴戾、多疑的蒋介石作一次最后的&ldo;火力侦察&rdo;,不也是一种出其不意的奇袭和别出心裁的安排吗?还有,也就在西安事变爆发的前夕,在12月11日晚上,他和杨虎城还特地在新城大楼宴请随蒋来西安的军政大员,尽量稳住他们,不也说明他很有心计吗?当然,那时蒋介石对他也抓得很紧,12月11日这天,从白天到晚上,蒋介石在华清池一直在开军事会议,会后又会餐。杨虎城因为要宴请来陕的各方大员,未参加。但张学良是一直呆在蒋身边的。所以当晚新城大楼的宴会他迟到了。他一面向宾客表示歉意,一面频频举杯敬酒,谈笑风生,若无其事。那些聚集西安的军政大员,也都开怀畅饮,一个个都喝得醉眼朦胧,已有些飘飘然了。这些志大才疏、养尊处优的达官显贵,同样是一些主观唯心论者,当然不会想到这是定心丸、鸿门宴,不会想到西安已处于暴风雨的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