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外头有人敲敲门,是旭哥儿的声音,“听到两位姑娘屋里有动静,想是醒了,可是要起身梳洗?我娘叫我来伺候。”
梁冠璟穿好衣服,开门迎她进来,“早上可有什么吃食?”
旭哥儿容貌并不十分出挑,但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不出的机灵可爱,她把盛了热水的盆子端过来摆好,又把刷牙漱口的茶缸盐巴码在桌上,“我娘烙了饼,煮了红豆稀饭,她说二位姑娘可稍等,霖哥儿已经到外面街上去买糕饼果子,刚刚出炉的,一会儿给端上来。”
“费心了,我们不在厢房吃,一会儿就下来同大家一起用早膳。”
打发了旭哥儿,梁冠璟坐回床沿上,“你要是想睡便再睡一会儿,不用急着起来,我躺不住,出去转一圈再回来。”
苏铭玥拉住她:“你每日里晨起练功,便是今日也歇不得?”
梁冠璟顿住,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我也起来,同你一道出去。”
梁冠璟笑:“不用勉强。”
苏铭玥道:“我现在浑身有劲,很想和你一同出去。”
两个人简单洗漱了,下得楼来,也不用早膳,只同姚妈说一声便直接出门去转了。梁冠璟是有意要晨起锻炼,发足狂奔起来苏铭玥是追不上的,不过为了跟她一起,她便走得慢了,只走出一些花样,比如在狭窄的巷道里只两三步就翻身上墙一个鹞子翻身,或者让苏铭玥借力用手掌垫脚,她轻轻一跃就上了墙头,去折了富人家宅子里面探出来的红梅。
“好这轻功,你教教我!”苏铭玥禁不住拍手。
“教你简单,学会可不容易,没有十年的功夫练不出来,而且晨昏一炷香,过午而不食,供佛似的每日里刻苦练习方能成。”
苏铭玥咋舌,“算了,我是不成了。你竟有这样的毅力,简直不是凡人!”
梁冠璟在墙垛子上走,苏铭玥便尾随她,“也算不得是毅力,日子久了就成习惯,哪一日不练便浑身不舒服。”她又翻到更高的屋檐上,向四周张望,看了一会儿才翻下墙,稳稳地落在地上。
“韩成玦的人还没发现我们,看来我乳娘的宅子果然是安全的。”
两个人又走了一圈,这才绕回去,同姚妈一家三口一道用早膳。梁冠璟问了霖哥儿的功课,鼓励他早日参加乡试,又问了一家人的吃穿用度。
旭哥儿看着梁冠璟眼神发亮,道:“我娘亲说你是金枝玉叶,是大贵人,我在这宅子里横竖没什么出息,能不能跟随你左右,去闯出一番天地来?”
“旭哥儿!”姚妈喝止。
梁冠璟笑盈盈地看着她,不答反问:“你今年几岁了?”
“十二。”
“我十二的时候已经离家千里,出入军营大帐了。那一年冬天我爹爹要破城克敌,却久攻不下,概因那城墙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城外不能建成堡垒要塞,木头寨子架不起千斤大炮,天寒地冻,吹沙飞土,一筹莫展。我让他用帆布口袋灌沙土扎好,浇水冻硬了,边浇边筑,一夜之间便筑起城墙,天明战鼓震天,一举破城。”
她寥寥几句话,说得旭哥儿心潮澎湃,“那我十二岁还没混出个名堂,是不是就晚了?”
梁冠璟一本正经,“没事,有的人也或者大器晚成。”
苏铭玥笑着推了她一把,“十二岁你就嫌她大器晚成?”
梁冠璟被推得摇来倒去,但还是笑着对旭哥儿道:“这事你总得问问你娘亲吧?也许她舍不得你。”
姚妈道:“梁家于我丰家的大恩大德,永世难报,旭哥儿跟着小姐自是有大好的前程,我哪有舍不得的?过两年她就要许配他人,不过就是相夫教子,比我也强不了多少。我是前世积了德,才能在兵荒马乱的年月遇上了董夫人,小姐愿意继续照弗,你就是她命里的大贵人。来!旭哥儿,快给皇后娘娘磕头!”
旭哥儿大惊,这才知道梁冠璟是当今皇后,她立刻双膝跪地要磕头,梁冠璟便把她扶了起来。
“跟着我,荣华富贵我不敢许你,不过是多些见识多些经历罢了,只不会如寻常女子嫁为人妇,在方寸宅院里过一辈子。而且宫廷内帷,勾心斗角,凶险异常,一个不小心丢了性命也是有的,你可想好了?”
旭哥儿重新跪倒,干干脆脆地磕头,“莫说这知遇之恩,娘娘对我丰家恩重如山,阿旭愿意跟随娘娘左右,万死不辞。”
梁冠璟点点头,“今日我即刻带你入宫有些不便,过几日你到梁府去,我会写信给我父亲,让他安排你入宫,走的是梁府的路子。”说完她又回头对霖哥儿道,“你是男眷,不能随我入宫,我给你修书到南郊金陵书院,恰逢我弟弟梁青钰也要去那边读书,你名义上算是伴读。他是个顽劣性子,你记得看好他,别让他长成个世家纨绔泼皮无赖。”
霖哥儿知道自己前程有望,金陵书院岂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便是世家子弟,若入不得先生们的眼,通不过乡试,也是没有资格去读的。如今自己连个秀才都没考上,就能跟着梁府的小公子去当伴读,得名师指点,可不就是烧上了高香?
梁冠璟将两个孩子的前程安排了,便与姚妈道别,带着苏铭玥重新上街去,走不多久,果然韩成玦的人找了过来,二人稍等片刻,便上了备好的马车一同回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