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画面幸运地被楼下传来的动静化解掉了。一辆玛莎拉蒂耀武扬威地开进拥挤的弄堂里,车子停在他家门口,苗条漂亮的女孩儿挽着个胖男人下了车进了门,我看看罗文,他看看我:&ldo;哦对了,我忘记了,我父亲和他这个妻子还有个大女儿。&rdo;
车子是胖男人买给大女儿的,两个人马上就要结婚了。罗文几句话就摸明白了对方的底细,胖男人不做生意,在大学里教书,做了一个app买给了投资商,赚的盆赢钵满美人归,那个数字有多大呢,大八位数吧,胖男人慢悠悠地说,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我那个app还没有发展成熟,否则价格应该会更高的。
一直在这栋老房子里,在两个不成器只会玩手机的弟弟前颇为骄傲的罗文有片刻没说话,这个时
候邻居进来了,欢天喜地,一个男的声音高的仿佛要把房顶都捅开似的,你们晓得伐?刚下的通知呀,这里要拆迁了!我们可是说好了,每平米补偿三十万块,低于这个数字,我们统统不搬的!
离开的路上是我开的车,罗文说原来真有这种事儿,真有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这些挑战人想象力的数字怎么会被他们那么轻易地赚到的呢?我笑笑,你千万不要被今天听到的数字吓到了,这仅仅是个开始,那个app被人以几千万买走,必然就会后面加个零再卖掉。三十万一平米的拆迁补偿金算什么呀,那个地点的老房子拆掉,盖起来大厦,一间房子变成几百间,到时候你再计算一下。一个app,一块地皮,或者一个想法和主意,那就是个核,一旦进入市场就会像雪球一样迅速滚动变大,这就是资本的力量。罗文扭头看着我,由衷地欣赏,这对你来说都是见怪不怪了吧?我笑笑,我是专业人士吗。
那天分手的时候我把戒指还给了他。
他没接过去,看着我,脸上明显的沮丧,他那张总是神采飞扬的脸,丧起来很让人心疼的,好像你把一个最漂亮的水晶灯给熄灭了打碎了似的。
&ldo;这事情我没做过。&rdo;他说,&ldo;我没有求过婚。被拒绝之后会发生什么?是不是要分手了?&rdo;
我笑笑:&ldo;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我们不会分手的。我还想见你
呢。&rdo;
&ldo;哦……&rdo;
&ldo;让我想想吧,好吗?我会仔细想想的。&rdo;
&ldo;嗯。&rdo;
半年之后发生的两件事情让我最终答应了罗文的求婚。
我的老上司乔安娜病了。
她下半夜在写字间里加班,加着加着就忽然开始大口吐血,我当时在另一个写字间里跟瑞士的同事开网络会议,收到她电话之后马上送她去医院,还现场送她500的血。之后一个星期,我下了班之后都来陪陪这个香港女人,她要养胃,不能吃东西,不能喝水,我给她下了好几个电影看,再陪着说说话。从来很冷酷的不好接近的乔安娜这个时候难得的暴露出来脆弱的一面,她稍微好一点了就起身送我走,一直送到医院门口。有一天她跟我说,我要是不好了,我的位置就是你的,你还不到三十岁吧?我三十八岁才坐到这个位置上。我回头看看她说,我对升职的事情是很在乎的,所以你不要给我画饼,姐姐你是急性胃炎导致消化道出血。胃是活肉你知道吗?可以自己修复。你空腹打几天吊瓶就好了,现在你说我要升职了,没过几天你结结实实地回来上班,你说我会不会很失落呢?她笑起来,拍拍我肩膀,说悦悦你不用安慰我的,我的病不重,但是老板们不一定也这么想,你看除了你没人来看我,这不是我第一次住院,他们有换人的打算了。你放心,把这个位置给你,我
一点问题都没有,我会给你出主意,也给你介绍客户。
我回到家里,一直考虑着乔安娜的话,心情很复杂。她在职场经验丰富,非常敏感,分析得不无道理。实际上她住院期间,副总把她手里的案子都交给我办,让我组织会议,这也是个让我接替她的信号。我被当做后备干部重点培养已经两年多了,换了三个部门,做成了好几个颇具规模的单子,让我现在去接替乔安娜,我觉得自己不会太差,三十岁,我还没到呢,还有两个月,全球著名的冲打银行,在沪的部门总监,很成功很体面了。但是我没那么高兴。如果仅仅因为乔安娜生了个不大不小的急病,银行就把她给炒掉,架空,挪位置,那他们又会怎么对待我呢?同时我也在乔安娜的身上看见了自己,当我到了她的年龄,当我生了跟她一样的病,我孤身一人又得怎么应付呢?
事实证明我想得有点多。
两个星期后,病愈的乔安娜确实还是被调走了,但是坐上她的位置的并不是我,副总在会议上宣布了她的继任者‐‐他当时拖了一个长音‐‐所有人都看向我的时候,坐席间的一个陌生人被请了上去,那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儿,她接替了乔安娜的位置,成为了部门总监,我的上司。
会议室里静默了若干秒,终于还是响起了掌声,掌声越来越热烈,我没鼓掌,我做不到,我当
时觉得脑袋里面一片空茫,好像魂儿都跳出去了似的,等我的魂儿在跌下来不得不接受眼前这一切,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简直气炸了。
第十九章(1)
我的新上司简短地介绍了一下自己,也都是场面上的废话:美国名校毕业,在纽约行任职两年,她将被派到上海来工作当做是自己难得的机会,希望能够跟同事们好好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