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辞起身下车,皎皎在窗边打了帘子,瞧着秦楚礼数周全一笑,秦楚一反常态,今日先唤了声,&ldo;表嫂安好。&rdo;
她心里有疑,却也只一瞬,维持着不会吵到怀里孩子的声音低低回了声,&ldo;楚楚。&rdo;
前头寒暄,谁也未瞧清楚,秦楚身后站在最末的那个丫鬟,闻声浑身震颤一瞬。
她声音本来清冷,若不动真情的时候,听上去是拒人千里的疏离,&ldo;今日碍着你两个侄儿都睡熟了,不好惊动,长途跋涉辛苦,我失礼先带着镜儿烟儿回碧翎了。下回你来,定好好招待补偿。&rdo;
秦楚冷哼一声,&ldo;表嫂客气了,眼瞧着这天要黑了,我亦不留表嫂了,&rdo;她顿了顿,意有所指笑道,&ldo;夜路难行,表嫂好走不送。&rdo;
易皎皎垂眸颔首,石青色的天幕下,将来的夜色压得人透不过气。
她再与檀辞对视一眼,莞尔一瞬,缓缓撂了帘子,马车便复又行远去了。
秦楚确定易皎皎不会去而复返,未及檀辞开口,便一把拉过最末那个丫头,因着那丫头身形太过瘦小,被她拽得一个趔趄。
她语气焦急,拉着小丫头直截了当地问,&ldo;如何?你可听清楚了?&rdo;
那丫头还在颤抖,檀辞看得疑惑,走了过来刚想劝阻秦楚,却在看清小丫头的面庞时愣在原地‐‐一张二十多岁女子的面庞,双眼处是被人挖了双目后留下的可怖伤口。
她瞎了。
饶是已经失明,她的双眼,此刻却不住流下浑浊的泪水,她嘴里咿咿呀呀说着什么听不清的话,激动处双手挥舞着比划。
秦楚强忍着凑近,跟着重复,&ldo;是……是?!你说是她!就是她?!&rdo;
小丫头用力地点头,然后忽然痛苦地蹲下,双手抱头,喉咙里发出难听的号啕声。
秦楚怔怔地松开手,失了魂魄一般喃喃,&ldo;果然是她……表哥……&rdo;
她抬眼,神色在昏暗的夜色里看上去如同疯癫,檀辞皱紧眉头,秦楚上前,一把拉起小丫头,抬起她的脸指给檀辞看,&ldo;你好好看看这个人!她是谁!&rdo;
他看着她,再缓缓去打量那个小丫头,却依旧记不起来,&ldo;她……是谁?&rdo;
秦楚兀自笑了一声,有些许刺耳地拔高了音调,&ldo;她是你夫人杨氏的陪嫁丫鬟,银月!你是不是也以为,杨氏死后这个小丫鬟趁着没人注意,偷偷跑了?你当然不会知道,早在杨氏死前,银月就已经被人挖了眼睛,毒哑了给扔到山林里去了!&rdo;
檀辞双手蓦地握紧在身侧,他说不出话,秦楚也没有给他说话的时间,她步步紧逼,&ldo;你是不是想知道,这个人是谁?是谁,费尽心思除掉了杨氏的心腹丫鬟?或者说,是谁,杀了你的发妻?!&rdo;
秦楚笑起来,在夜色里显得残忍,双目通红,撕开真相的快感令她疯狂,&ldo;我说呢!暴毙?哪有那么容易!好端端的二八年华,杨氏就突然急病去了!银月在被人挖了双眼以后,那个幕后主使便来看她服毒了,只可惜,她手下的人灌毒药的时候,银月挣扎得猛烈了些,约莫是瞧着有些凄惨。那人大抵是良心未泯?开口说了两个字,她说‐‐够了。&rdo;
过往的苦痛被拉扯得鲜血淋漓,银月哭得不成人形,秦楚的声音依旧像毒虫钻耳,响得人头疼欲裂,&ldo;亏得她这两个字,让银月服了一半的毒,只毒了个半哑。更亏得她这两个字,让银月今天能站在这里,指认当年杀我表嫂的真凶‐‐&rdo;
天边惊雷忽地平地起,他站在原地,听见秦楚掷地有声,说了最后一句话,&ldo;易皎皎‐‐!&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