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是祝永达。他上午给田广荣忙完婚礼的事,就赶着到县城去给大队扩音器上买部件了。祝永达推着自行车。
&ldo;秀萍,你要去哪搭?&rdo;又在这条路上碰见了马秀萍,祝永达有点诧异。
&ldo;回学校去。&rdo;
&ldo;快十点了,你一个人咋能回学校呢?&rdo;
&ldo;一会儿就走到了。&rdo;
&ldo;你妈知道吗?&rdo;
&ldo;我妈,&rdo;马秀萍觉得她在祝永达跟前没必要说谎,&ldo;不知道。&rdo;
&ldo;不要犯傻了,跟我回去吧,你妈会操心的。&rdo;
&ldo;我没有家,回哪搭去呀?&rdo;
马秀萍的这一句话道出了她心中的全部秘密。
&ldo;你妈本来今天很高兴,你这么一走,又要惹她生气了。&rdo;
&ldo;她想生气,就生气去,我不回去。&rdo;
&ldo;那我就回去叫你妈来。&rdo;
祝永达说着要跨上自行车了。他的这句话把马秀萍给牵住了。
&ldo;永达叔,你等一等,我跟你回去。&rdo;
尽管西北风已经将天上的阴云扫荡了一遍,天地间依旧朦朦胧胧,从薄云中透出来的月光很有限。祝永达还是看不清马秀萍面部的细微变化,他只能用眼睛以外的器官去捕捉她的神情,捕捉她的气息。或者说马秀萍只是在他的感觉之中,祝永达感觉到马秀萍和他并排而走,距离他很近,感觉她又变了,变娇美了,变成熟了。他记不清他有多少个时日没有看见马秀萍了。她就在他身边,而他却在脑海里翻腾着第一次在松树下遇见她的模样,搜寻着他最后一天从兽医站学习回来时在路上和马秀萍相见时说过的话。
两个人都默不作声。自行车链条发出的铮铮的响声如房檐上的冰凌一样晶莹。能听见马秀萍的呼吸声有点窘迫。祝永达只顾想心事,脚下不知怎么的崴了一下。他停下来,弯下腰,一只手去抚脚。
&ldo;永达叔,咋啦?&rdo;
&ldo;没有啥。脚底下有个小石头。&rdo;沉默由此而打破了,&ldo;你的学习成绩咋样?&rdo;
&ldo;还可以。&rdo;
&ldo;不要让家里的事影响你的学习。&rdo;
&ldo;我知道。&rdo;
&ldo;和田支书把关系处理好,不要叫你妈为难。&rdo;
&ldo;我知道。&rdo;
祝永达想找一个话题,可是,心中的话像搅乱了的线,抽不出头儿来。如果不是他在这条路上又碰见马秀萍,也许,他不会把心思用在马秀萍身上。既然碰见了马秀萍,他就不好按捺自己了。他曾经做过这么一个梦:他梦见马秀萍在一条山路上不停地走啊走,走过了几道弯,翻过了几道梁,走到了一个很陡处,马秀萍再也上不去了,她绝望地趴在山下啜泣。站在山顶上的他一看是马秀萍,就给她撂下去一根荆条,马秀萍骑着这个荆条,飞上了山顶。马秀萍老是在他头顶上飞旋,就是下不来。他急了,跳上去抓,一把抓下来了她的一只鞋,他把鞋搂在怀里要走,马秀萍从荆条上下来了,她叫喊着:还我的鞋,还我的鞋。他记不清,他究竟将鞋给了马秀萍没有。第二天,他就想把这个睡梦告诉给马秀萍。仔细一想,他老远跑到学校里去,为了一个睡梦而找她不是荒唐可笑吗?于是,他就断了这个念头。
月亮从云层里挤出来了。村外几乎不闻任何声籁。银灿灿的月光跟水一样将马秀萍洗了一遍:她的脸庞很光洁,胸脯比一年前似乎又丰满了,腿也修长了许多。多美的一个姑娘啊!不是十分透彻的美,而是月光下那种朦朦胧胧的美。祝永达不敢多看她一眼。他漫无边际地说:&ldo;我做了一个梦。&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