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窗口望出去,夜色灰蒙蒙的,街灯隐在团团雾气之中。蒋正璇恨恨地想:随他聂重之以后怎么样,是死是活都跟她没有一点儿关系,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
然而就算这么想了,心绪还是起起伏伏,难以自己。
由于是上午九点多的飞机,加上大雾天气,蒋正璇决定提前打车去飞机场候机,也免得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一直胡思乱想。
蒋正璇上车前还是不自觉地犹豫了一下,瞧了瞧聂重之屋子所在的方位。整个城市大雾弥漫,能见度不到两百米,她只隐约瞧见雾气笼罩着的浅浅街灯。
车子是以龟速爬行。司机师傅见她不时地抬腕看表,神色看起来颇为焦虑,便笑着宽慰她:&ldo;别着急,您是九点二十分的飞机,现在才五点。这里到飞机场平时只要几十分钟,就算今天这样的大雾要开三个小时,您也来得及。再说了,这么大的雾,飞机也起飞不了,您到了机场也是等。您就百分之百放心吧!&rdo;
蒋正璇礼貌性地微笑,心里头沉甸甸的,一团烦乱。不过她清楚地知道她绝对不是为飞机担忧。她只是想到了聂重之,想着他会不会再度失去踪影。
很多时候,一个转身,人与人便错过了。此后,一辈子不再相见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以后的他就这么浑浑噩噩地生活吗?每天借酒浇愁,烂醉如泥,甚至某一天或许就染上了毒瘾……蒋正璇脑中闪过纽约暗巷中那些夜出昼伏猥琐肮脏的身影。
不!心口霎时一悸,蒋正璇双手捂面,呼吸急促。这样埋头许久,蒋正璇终于做了决定。她缓缓地松开了手:&ldo;师傅,不好意思,帮我找个地方掉头,回刚刚酒店的位置。&rdo;
她一再地告诉自己,那仅仅是因为她不想内疚一辈子。
冷静下来,蒋正玻从包里取出了电话,也顾不得此时才凌晨五点多,接通了大哥蒋正楠的电话。蒋正楠的声音饱含睡意显然是被她吵醒了:&ldo;璇璇,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rdo;蒋正璇咬了咬唇:&ldo;大哥,我在宁城见到他了……&rdo;
蒋正楠开头还没反应过来,很快,他觉得心跳加速:&ldo;谁,你见到谁了?快说!&rdo;
蒋正璇顿了顿,道:&ldo;大哥,我见到聂……聂大哥。&rdo;
原来是聂重之!不是她!蒋正楠心倏地沉了下去,他摇头甩掉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再开口时,已经极清醒了:&ldo;他在宁城!聂重之居然躲在宁城!璇璇,你别让他离开,我马上赶过去。&rdo;
蒋正璇:&ldo;大哥,我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那个地方。我现在在出租车上,等下跟你联系。&rdo;蒋正楠:&ldo;好,你随时打我电话。你看到他,就告诉他。哪怕他身无分文,但他还有我、楚随风、祝安平、路易周这一群好兄弟。告诉他,有我们在,没什么过不了的坎儿!&rdo;
就算大哥他们找到了聂重之,可一个成年人要消失,那实在是太容易了,就跟一个一心寻死的人一样,你千防万防也总是防不过的。也或许,聂重之现在早已经离开了。
回程的这段路,因为大雾,足足开了两个多小时。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焦灼的缘故,蒋正璇只觉得这一路漫长得似乎过了半生。
当拖着行李,蜗牛一般地爬到顶楼的时候,聂重之所在的屋子,房门紧闭。聂重之已经不见了。
&ldo;聂重之,你给我开门。&rdo;
&ldo;聂重之……聂重之……&rdo;
屋内显然是人去楼空了,聂重之真的已经走了。蒋正璇拍到手掌红痛,才不甘心地承认这一点。她颓然地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坐下来,心沉沉的,似乎坠入了无底深渊。
他以后就一直这么过下去,一团烂泥似的的生活……蒋正璇光想想就生生打了个冷战。
这世上他没有一个亲人!他母亲当年身患绝症,迫不得已才将他送到了聂家。期望谁真正来关心他、爱护他呢?父亲聂耕礼,以他聂重之的倔性子是绝对不会去亲近的。继母万鼠萍,自己的儿子聂凯之处处不如这个私生子,心里头估计早恨到极处。可是人前还得撑着面子,人后的话,怕是连说一个字都根刺。同父异母的弟弟聂凯之,虽然从小也算一起长大,但亲不亲近。明眼人一看就懂得的。
如今他这模样这德行,估计万淑萍心里乐得都开花了,巴不得他再落魄再不像样一些,最好埋到尘埃里,永不翻身。
他一直就是这么孤孤单单一个人!除了大哥那群兄弟外,没有人会真正关心他的死活。
蒋正璇一个人在顶楼从白天等到了夜幕降临。聂重之一直没出现,他显然是真的离开了。蒋正璇开始绝望,她告诉自己可以走了,不用再等了,他已经离开。
可内心深处她还是不相信他真的走了,她一再地告诉自己说:&ldo;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他肯定会回来的,肯定会回来的。&rdo;于是,就这么等,一会儿之后又一会儿,许多个一会儿后,蒋正璇还坐在自己硬硬的行李箱上,一直等到了漆黑深夜,终于还是绝望了。
就这样吧,很多事qíngqiáng求不得!
蒋正璇这么告诉自己,拖着行李箱正要离去之际,楼道里传来踉踉跄跄的脚步声。漆黑夜半,旁人早已经进人梦乡了。这样的声音显得极刺耳突兀。蒋正璇却像一个牧羊人终于等到她迷途知返的羊羔一般,倏地站起身,摸着枪缓步下楼梯,然后她在这团浓里般的夜色中看到了聂重之
一身浓烈酒味,显然是已经喝得差不多了的聂重之。
这样突兀地面对面,聂重之明显也呆住了,停住了脚步,歪歪斜斜地靠在楼道墙面上。
天色极黑,哪怕是蒋正璇一直在黑暗中,习惯了这样的漆黑光线,但他的眉目还是隐隐约约,瞧不分明。蒋正璇这么一声不吭地瞧着他,心里又泛起了那股蚂蚁啃噬般的心疼难受。他这样自bào自弃下去,迟早要玩儿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