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蠢货忘了个干净。
周衣宵披上衣服,额头上的冷汗将睡梦一逐而空。他听见外头的竹林沙沙作响,忽然想系个铃铛在上头,吵得他睡不着才好。
&ldo;你听着,想要我们都活下来,就去争,争这皇位。&rdo;这是那年差点折在坠影楼手上的蠢货。
从褚兄到蠢货,这里头有多少故事?
大概是夜太深,窗外太寂静,记忆好死不死都跑出来凑热闹。记忆里越是热闹,这桌子椅子就越是凉,连一壶茶都嘲笑着他。
咕噜咕噜一壶茶,不够填饱空荡到难受的肚子。
皇后同贵妃处得很好,他没事不会去碍她们的眼,后宫里头明明空得要命,就是不添上新人。大概是觉得这样空荡荡也别有美感?维持了现状就不想改变,可现状这东西不是想留就能留住的。
不谈也罢。
天知道他是怎样的饥渴才对他的将军起了心思。这可是他的将军,他将来的护军都尉,命定的太尉。谁家的公子都能藏进深宫大院,可将军不行,外头的疆场,刀枪的寒光,大历的铁骑,都是他为他守下的江山。
忽然记起那年围猎结束时抱着一张虎皮笑得合不拢嘴的他,那时候还傻乎乎地以为自己是渴望马鞍上的风光。又或者是坠影楼的刺杀,他逼着他许下的愿望,那时候两个人就注定了君臣的位置。
至高无上。
在他眼里,没有比君臣更加高尚的关系。
明明没有血缘,却抛头颅洒热血,没有利益,却守着共同的一片江山。红烛昏暗下没有香衾暖帐,成摞的奏折诚实地记录着他们每一次政见的冲突,鸿雁也不传书,快马上的奏章成了他暗搓搓的情书。
你这个弯钩洇开了,是不是城破的时候太伤心?
这处竖折抖得厉害,是不是手受了伤?
你这些字连得太快,是不是很开心?
啊……
当然,上面都是他的臆想。帝王不能有这么柔软的语气,他不会准备夜宵也不会熬一锅鸡汤补补,帝王就是脊梁,就是臣子的信仰和支撑。
字要写的快,要笔力遒劲,要不暴露一分半分心思。
帝王心术没有教过他怎么抛弃自己的感情,却让他挺直了脊梁面对天下。
在其位而谋其职。
眼泪烫到手的时候突然发现最难受的就是这句。
&iddot;
&ldo;陛下。&rdo;
他的眼皮黏着,有些扯不开。
&ldo;陛下,辰时了。&rdo;
辰时?
是先生来接了吗?
&ldo;陛下,更衣了。&rdo;
他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撑着头在桌案前睡着了。殿门敞着,烛台里一缕苟延残喘的黑烟才消失。
&ldo;外头……是要下雨了?&rdo;
&ldo;回陛下,是雪,已经零星飘了几颗。&rdo;
雪……他手肘移动了一下,啪嗒一声,笔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