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父子照面,比之陌生人还要拘谨,他们一家都是不擅与人沟通,他们互相交错着偷瞄对方的姿态,思索着要如何开口。
&ldo;那个……爸爸还是要和你说声对不起。&rdo;
伊策这个月想了很多,他后悔,可也不想再回头,他和伊远信妈妈已经走到尽头,不是握手言和这么简单。他很清楚,即使没有外面的花花世界,他们也很难相携至白头。这些都是其次,这其中伤得最重的,是他们的孩子。
大概是从自己岳父去世那时候开始变质了吧……伊远信的妈妈也很孝敬自己的父亲,岳父就像一个标杆,像他们的调和剂。总是能让自己静下心去学习岳父的心态,也让她及时冷静。老夫老妻七年之痒并不是考验,难在柴米油盐。
伊策当初有孩子的时候,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伊远信的责任感是来源于他,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不会选择离婚。而伊舅舅口中的第三者……其实并不存在,舅舅误会了,连带着伊妈妈的爆发,而他只是顺水推舟,结束这段纠葛。
&ldo;其实,我只在意一件事&rdo;,伊远信强忍泪水,想像个男人站在父亲面前对话,&ldo;妈妈和舅舅,都说是因为那种原因,你才……离开我们。可我不愿相信……所以,我想爸爸你亲口告诉我,原因!&rdo;
很多人都以为伊远信接受不了爸妈离婚的事实,其实他不是接受不了,他只是在意原因。从小的教育告诉他,要对一个人一心一意,爸妈是他最好的榜样,可结果,形象破碎!他真正在意的,其实是这个。
爸妈是相亲结识,可也是谈了恋爱一步步走了二十年,如果连这样的感情都经不起考验,那么,他对本来就不确定的未来,更加惶恐。
妈妈是最了解他的人,而他,是最知晓爸爸的存在。他们就是源于同个模板。
第67章第67章
2011年4月15日,周五,雨
为何会相信爸爸,其实我没有根据,只是凭借父子间的信任做出选择。我不想站在父母任何一方的对立面,曾有过帮忙挽回的念头,可清明那天想通了。现在,我只想要一个答案,解开心底的疑惑,让彼此都能安好。
伊策颇为震惊,他没想到自己儿子原来还相信他,这让他有些受宠若惊,所有心绪涌上心头,愧疚、不安、感动、懊恼……他霎时红了眼,转向一边,不知如何面对。
其实爸爸这个反应他已经清楚答案了,爸爸和自己一样,在一些事上不会撒谎,这些动作、微表情,都是证据。
&ldo;爸……为什么呀?&rdo;
这些天,伊远信从未流过一滴泪,可是他此刻有些崩溃了,他还年轻,很多事不是他能简单想明白的。这也是伊策没有和他多说的原因。
&ldo;孩子,总而言之,是爸爸对不起你们。可现在,爸爸只能和你说,爸爸没有那信心和你妈妈走下去,实在太累了。&rdo;伊策吸了一下鼻子,微红了眼眶,&ldo;你还不明白,爸爸没有和你说过感情方面的事,今天就和你说一句,别像爸爸!好好对待一个人,如果那人值得你去爱,就要迁就她,然后为她改变,别固守在自己的领域。&rdo;
伊爸爸走得很匆忙,就轻轻拍了拍伊远信的肩膀,也开始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能在孩子面前失控。隔着一扇门,他暴露出自己的痛苦,心乱如麻,看着熟悉的客厅、每一处的摆设,曾经温馨的港湾成了他最压抑的牢笼。算了吧,回不去,也该彻底放手。
见过爸爸后,伊远信彻底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为了不让爸妈担心,还特地贴了纸条在门口:只是想静静。
很简单的五个字,夹杂了太多情绪,正值风华正茂的他还未经过任何雕琢和考验,而外面狂风暴雨,屋内昏天黑地,他逃不出去。
伊妈妈很担心屋里伊远信的状态,可是伊爸爸并无波澜,他还很严肃的和伊妈妈讨论了离婚事宜,快刀斩乱麻,伊妈妈竟也平静接受了。
房子孩子都留给她,伊策什么也没要,公司的一半股份也都给了她,另一半,等到伊远信毕业,也都是他的。伊策知道自己对不起这个家,他没脸面再奢求什么,心境已经变了,如果还是当初的自己,应该还有机会挽回吧。
伊策当晚便离开了公寓,走之前还特地到伊远信的门口道别以及道歉,他不是个称职的爸爸。伊远信没有开门,不过他都听到了,他空洞的眼神在黑暗中黯淡目光。想到了什么,点开手机,发了一条消息给单仁:突然好想你。
消息发出后,他又对着屏幕发呆,是啊,不会有回音的,他还在学校呢。自己太过依赖单仁,心中的惆怅愈发浓烈,手机屏幕转黑后,整个房间再也没有一丝光亮。黑暗中的他已没有流泪的力气,蜷缩在床上,等着寒冷爬满全身。
明明身心俱疲,他在黑箱子里,依然睡不着,彻夜未眠,等到第二日放晴,他的房间还是隐藏在窗帘的黑暗之下。
有人从外面拿钥匙开门,是妈妈怕他出意外?可妈妈也应该清楚,他不喜欢这时候被人打扰,有时候倔起来,就这么蛮不讲理。
那人推门而入,又立马把门合上,并没有打扰到伊远信。他抬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戴眼镜,伸手去摸索,下一秒又被人紧紧握住。触碰的第一秒,整个人像通了电流,有了一丝活力,是他来了。
单仁紧紧搂着伊远信,将近一周未见,他分外想念,靠在伊远信脖颈边,疯狂吸取对方身上的味道,只有这样,他才能切实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从来没有相隔这么久未见面,当他一放学看到那条讯息,就已经魔怔了!
&ldo;你怎么来了?&rdo;
&ldo;不是你发消息说想我了吗?&rdo;
单仁可以感受到伊远信气息的虚弱,伯母说他已经一天没出房间了,他很想骂他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又很心疼他这样保护自己。
&ldo;对不起&rdo;,伊远信也不知道为什么道歉,&ldo;我爸妈离婚了,这就是我一直没说的事。&rdo;
伊远信闭上眼终于觉得舒坦,他说出了这个事实,眼泪跟着流下,心里反而有一丝解放。而单仁则是抱他更紧,&ldo;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不该在你回家前还想着问你缘由,对不起。&rdo;
对于伊远信说的这个真相他确实震惊,但他的第一反应只关于伊远信,离婚对于孩子是一个怎样的心理负担他无法想象,伊远信还极度敏感,他在亲人那里已经遍体鳞伤,而自己责无旁贷!
伊远信不得不承认,单仁完全成为他的避风港,他的脆弱此刻暴露无遗,泪水决堤而下,这些天的情绪爆发地彻底,单仁也全身心交给他肩膀,哭出来就好。
&ldo;单仁……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rdo;
伊远信从来没有对单仁说过什么爱不爱的,那些肉麻的话他一个大男生说不出口,可如今,他必须把这句话说出来!
&ldo;我一直没说,是因为我不确定自己到底到达一个什么程度,爸妈虽然没有教过我这些,但是他们的生活缩影,是我一直学习的。我爸……很有责任感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如今他会这样,可他教会我要对一份感情认真。我就是怕,我说了爱,就彻底失去主动权,我知道你不喜欢没有安全感的我,可是……我真的怕,十年后,你的身边,没有我的影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