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告诉我,这非常重要。”自闭的少年第一次抬头直视她的双眸,认真地问:“她被催眠了吗?”“我看不像。”刘鸣玥插嘴。韦文豪犹豫了一阵:“我看到她进了花圃,见了一个人。”“谁?”“不知道,那人被树挡着,路灯光将他的影子打在地上,看起来比李凌铃高,短发,应该是个男生。”刘鸣玥说:“不如直接去问李凌铃本人吧。”李凌铃从铁门后出来,身上穿着黄色的牢服,才不过几天,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和舞台上那个艳光四she的女孩判若两人。她看到长桌后面的两人,似乎有些惊讶。“你们是?”“我是英语系大二的学生,我叫叶珂,这是我的同学韦文豪。”“我记得你。”李凌铃对韦文豪说,“你在图书馆帮我找过书。”韦文豪害羞地低下头,心仪的女孩记得他,让他心内窃喜。“凌玲,我听说你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怎么会突然在舞台上打人?你认识郭翼吗?”李凌铃连忙摇头:“我从没见过他。”“那你为什么打他?”“我也不知道。”李凌铃痛苦地抱住头,“好像做梦一样,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倒在地上了。”“你之前出过会场一次,是去见朋友吗?”“不是,我有些紧张,想吐,所以去花园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叶珂和韦文豪互望一眼:“你出去后没遇见什么人?”“没有。”李凌铃奇怪地看着二人,“你们以为是有人唆使我做的?”叶珂握住她的手,轻声说:“看着我的眼睛。”李凌铃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两人凝视良久,叶珂毫无预兆地在她面前猛地一拍手,她吓了一跳:“叶叶珂,你这是做什么?”“没什么。”少女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们一定会帮你的。”李凌铃感动地点头:“谢谢。”从看守所里出来,叶珂对韦文豪说:“她没有被催眠。”叶珂的父亲是心理学大师,叶珂从小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一些催眠术。“那她是在说谎?”“不像。”叶珂脸色凝重起来,“这个案子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你先回学校,有了什么消息,我会通知你。”叶珂向当警察的表哥韦英东打听了这个案子,原本不是什么大案,郭翼的伤也不重,一般来说拘役十五天也就行了。可是那个郭翼很有些能耐,只手遮天,要强行弄成故意伤害,还扬言不让李凌铃坐个七八年的牢就不姓郭。在韦英东处碰了钉子,叶珂来到李凌铃的寝室,大一的学生中午一般都在寝室度过,因此她见到了李凌铃的所有室友。“你是谁?”一个穿着貂皮夹克的女孩朝她斜了一眼,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化着很浓的妆,浑身上下充满了名牌。“我是大二的,我叫叶珂。”“叶珂?”另一个女孩惊讶地问,“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怪胎?”叶珂眉头一挑:“怪胎?”“有什么事吗?”皮夹克女孩傲慢地翘起二郎腿,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刷指甲油。叶珂朝李凌铃的床铺看了一眼,所有的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我今天刚去见了李凌铃。”“她没死吧?”皮夹克女孩的语气泛着一股敌意,叶珂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放心,她还好。我想问问,最近她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她正常过吗?”“叶珂,我们外面说吧。”另一个室友拉着她出了门,“抱歉,郭兰兰的父亲受了伤,心情不好。”“受伤?”“郭兰兰的父亲就是郭翼。”“什么?”叶珂睁大眼睛,那女孩眼底流出一丝悲伤:“我们谁都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凌玲和兰兰的关系本来很好的。”“李凌铃知道郭翼是郭兰兰的父亲吗?”“应该知道吧,但是之前郭叔叔从没来过学校,他们不可能见过面。”“李凌铃和郭兰兰最近有没有吵过架?”“凌玲从来不跟人吵架,她脾气很好的。就算吵了架,也不可能当众打人家的父亲啊。”“说的也是。”叶珂沉默片刻,“她有没有交男朋友?或者跟哪个男生走得比较近?”“是有几个追凌玲的男生,但她都回绝了,她说过,大学结束前不会谈恋爱。”女孩抓了抓自己的短发,“不过”“不过什么?”“凌玲有个奇怪的习惯。”女孩说,“这个习惯让我们都有些害怕。”叶珂嗅到了一股神秘的味道,连忙追问:“是什么,说得详细些。”“凌玲的室友说,她常常会拿起寝室里的花瓶,然后盯着地上发呆。她们问她在看什么,她说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下意识举动。”坐在宿管会办公室里的三个人不明所以,欧阳蕾问:“这说明了什么?”“弗洛伊德曾在他的书中说过这个案例。一个女士常常从一个屋跑到另一个屋,盯着桌布看,桌布上有一团红色的污渍。看了这污渍一阵之后,她总会叫来女仆,但又没有什么工作需要女仆来做。后来弗洛伊德了解到,这女士曾不顾家人的反对嫁给一个比她大很多的丈夫,但她没想到丈夫是个性无能,一整个晚上都从自己的房间不断地跑到她的房间,想要完成洞房花烛,可惜一直未能如愿。第二天早上,丈夫对她说,妻子新婚如果没有落红,会被女仆看轻,于是他拿起一只墨水瓶,将红墨水泼在床单上。”叶珂耐心解释,“曾经所经历过的,对自己冲击很大的事件,会停留在潜意识中。严重的会发展为强迫症。”“你是说,李凌铃也患有强迫症?”“十有八九。如果她的强迫症被人利用,说不定就会导致在舞台上砸人的事。可是,就算我们证明这个幕后黑手存在,以现在的法律来说,也于事无补。”韦文豪紧张地问:“那,那怎么办?”“我再想想办法吧。”叶珂蹙起蛾眉,“不过,李凌铃究竟经历过什么样的过去呢。”【3】郭兰兰回到寝室,屋子里空空荡荡,室友们一定还在上晚自习,她点燃一支烟,在黑暗中吞云吐雾。她刚刚去医院见过爸爸,那老家伙还是老样子,头上fèng着针还在和护士勾勾搭搭。“咚咚咚”敲门声响起,郭兰兰漫不经心地问:“谁?”回答她的是敲门声,依然响了九下。她不耐烦地开门,门外却没有人,走廊上空空荡荡,静得让人心悸。她正想关门,却发现脚边放着一束白色的槐花。她拾起白花,冷笑一声,一定是哪个追她的男生不敢表白,才偷偷摸摸送花。真是无聊。花中夹着一张卡片,上面粘贴着从报纸上剪下的铅字。“忍一忍,很快就不痛了。”心中蓦然生出一种恶心,她将花扔出去,就在转身的刹那,一道高大的人影出现在她的身后,目光宛如锋利的刀。“郭先生,该换药了。”护士推开高级病房的门,朝床上的郭翼抛了个媚眼。郭翼嘴角露出一丝暧昧的笑,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医生说还要再观察两天。”“那正好。”郭翼伸手在她大腿上摸了摸,又想往裙子里伸手,护士笑着将手拍开:“讨厌。”“咚咚咚”清脆的敲门声,郭翼吓了一跳,不会是家里那只母老虎来了吧?护士打开门,郭翼胆战心惊地问:“是谁?”“真奇怪。”护士捧着一束槐花,“走廊上没人。”郭翼松了口气,不悦地说:“把花扔出去,槐花就是鬼花,多不吉利。”护士忽然尖声大叫起来,美丽的花束被她扔在地上,里面有一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一只血淋淋的人耳和一张卡片。“忍一忍,很快就不痛了。”叶珂看着面前的一幕,脸色苍白。郭兰兰坐在一棵槐花盛开的槐树下,头低垂着,黑发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她曼妙的身体被鲜血染成诡异的红色,一只洋娃娃在她身旁,脑袋枕着她的腿,她的左手紧握娃娃的手,右手放在娃娃的肚子上。飘落的槐花花瓣洒满她的尸身,像一幅妖艳诡异的哥特式画作。“尸体是来桃溪园晨读的学生发现的。”韦英东叹了口气,“我问过她的室友了,她们说她彻夜未归,还以为她在医院过夜。”叶珂仔细检查尸体,脸色更加难看:“她被刺了很多刀,耳朵被割掉,胸口的这一道是致命伤,刺穿了右心房。真是凶残。”“比你想象的还要凶残。”韦英东将一只塑料袋递给她,“这个东西是昨晚被送到了郭翼的病房。”叶珂将那只耳朵放在郭兰兰脸庞边比画了一下,摇了摇头:“这只耳朵不是死者的。”韦英东大惊:“什么?”“从这只残耳的伤口来看,是死后割下。”叶珂回头望着他,目光忧虑:“还有一个死者!”“九刀。”叶珂咬牙切齿地说,“那个浑蛋在她的身上刺了九刀,最后一刀才刺进心脏。”“凶手对她充满了仇恨。”欧阳蕾眼底掠过一丝愤怒,不管有着什么样的仇恨,对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女孩做出这样凶残的事情,都令人发指。“也许凶手只是享受这种折磨罢了。”刘鸣玥虽然是女孩,但穿起风衣来非常俊美飘逸。欧阳蕾不满地皱眉:“为什么你老喜欢和我抬杠?”刘鸣玥不屑地嗤笑:“为什么你老是自以为是?”“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互相斗嘴了?”叶珂的目光在二人脸上扫来扫去,像发现了新大陆。“斗嘴?和一个四肢发达,智商不及我一半的人?”欧阳蕾大怒:“你说谁智商不及你一半!”“够了!”叶珂抬手制止二人,“回到案子上来。如果这个凶手真如刘鸣玥所说,以折磨受害者为乐,这个案子就会变得更加复杂。”“连环”韦文豪垂着脑袋,低声说,“连环杀人案。”“已经有两个被害者,这本来就是一桩连环杀人案。”“好吧。”叶珂无奈地说,“通常连环杀手都有某种心理疾病,他们以自我为中心,对人性物化,生命在他们的眼中一钱不值。他们喜欢操纵对方,在杀戮中寻找快感,包括性欲的满足。或者”她朝三人望了一眼,“自命为判官,替天行道。”三人面面相觑。叶珂说:“凶手在尸体旁放了一个娃娃,对于这个,你们有什么意见?”刘鸣玥说:“这是一个象征,就像艺术家对于自己作品的签名。看起来或许没有什么意义,但对于凶手来说,意义重大,可以映she出他的作案动机。”【4】韦英东封锁了艺术系的教学楼,黄色的警戒线很快招来了一大群看热闹的学生,围在门口议论纷纷。“你说这些学生是不是太无聊了?”一个同事一边推开雕塑一室的门一边问,韦英东翻了个白眼:“今晚你进校园bbs里看看,你会觉得他们更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