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星端起茶杯豪饮而尽,擦擦嘴接着道:&ldo;另一派则暗指,素循之死乃苴夫人所为,与蔡王毫无关联。只是那时卓啸收受苴国使臣重金贿赂,故与蔡王虚与委蛇,找出种种借口不愿攻苴。&rdo;
说到底,并无人当真关切素循之死的真相,不过是蔡王与卓啸以&ldo;素循之死&rdo;为由头相互甩黑锅,争夺民心向背罢了。
&ldo;卓啸这厮真要反。&rdo;叶冉神情沉肃,如临大敌。
数年来,蔡王意在友缙,攻苴或薛,而卓啸则意在联薛、友苴、攻缙。
只是之前蔡王压制卓啸尚算游刃有余,故而双方互有让步。
如今蔡王尚未收回在去年冬之前失去的民心,又遭此重创,明显是再无力弹压卓啸了。
这对缙质子府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ldo;再有,近来仪梁四门不但加紧了出入盘查,布防也似有变动。我让伏虎与瑶光、天枢暗中探过数回,城门卫与城中卫里出现了许多生面孔,&rdo;飞星补充道,&ldo;我总觉得卓啸似是要封城了。&rdo;
李恪昭以指节轻叩桌面,神色冷峻:&ldo;飞星,让无咎做好接应准备。叶冉,尽快设法将府中不会武的人送出城先走。&rdo;
除十二卫与西院那三十来人,府中可还有老大夫及仆妇竹僮等,加起来也有二三十。
虽他们都只是奴籍者,李恪昭却从未打算丢下他们自生自灭,数年来一应部署全将他们囊括其间。
&ldo;欸,我记得岁氏神巫曾托梦与你,说卓啸将在今年入秋后动手,&rdo;叶冉忽地看向岁行云,&ldo;那神巫讲没讲具体是哪日?&rdo;
岁行云被问得个哑口无言。
缙史上就只一句&ldo;秋,上将军卓啸窃国,弑其君&rdo;,并无具体日期。
在叶冉与飞星期待目光的凝视下,岁行云硬着头皮憋出一句:&ldo;没。你们当神巫是絮叨话痨?哪会说这么细。&rdo;
见叶冉、飞星似还有话说,李恪昭敲敲桌面:&ldo;不要为难她。求神不如靠己,随时做好准备便是。&rdo;
容茵也在要被先送走的那批人之列。
哪怕岁行云早已将事情同她交代清楚,诸事也做了妥帖安排,事到临头,容茵还是忍不住浑身发颤,眼中浮起泪光。
&ldo;姑娘、姑娘不与我一道么?&rdo;
&ldo;你忘啦?四方令每半月就会来府中&lso;探望&rso;公子一次。有时对方携夫人同来,我便得随公子同去相迎。若我走了,公子如何向四方令解释?&rdo;
岁行云避重就轻地安抚笑道:&ldo;别怕,出城后你紧跟着老大夫他们就是,十二卫中的天枢、天权也会一路护着你们寻到接应之人。&rdo;
容茵抹着眼泪欲言又止。
&ldo;前些日子我对你说的话可都记清了?我已替你除了奴籍,带好你的名牒,从今后你就是自由之身,想怎么活都行。&rdo;
岁行云将一个小包袱塞到容茵怀中,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ldo;这里头有袋金瓜子,还有切割后的火齐珠原石,你也带走。倘使我没能活着到缙国,这些东西便归你。若到了缙国实在不知该做何打算,你就往屏城去寻一个叫做卫令悦的人。告诉她,你是我的家人,她定会照应你。&rdo;
&ldo;姑娘!&rdo;容茵落下泪来,哽咽到再说不出话来。
&ldo;别怕。我只是做好最坏打算,并非要去寻死,&rdo;岁行云抱住她,轻拍她的后背,&ldo;这一年多来承蒙你照顾,奈何我有太多事要做,无以为报。若咱俩都活下来……&rdo;
岁行云顿住,笑着摇摇头:&ldo;罢了,说这些也没意思。你先往缙国等我就是。&rdo;
七月初八,立秋。
虽早知&ldo;天命十七年秋&rdo;是蔡国难逃的劫数,但当岁行云身处其间,亲眼见这富庶繁华的大国王都在不到一年内就盛极而衰,今夜又目它在转瞬间沦为人间炼狱,才知史书工笔短短数行,背后留白多少血泪铸就的惊涛骇浪。
史载无误,蔡国上将军卓啸动手正是立秋当夜。
可史书未载其下手之残酷狠辣,竟于弑君并血洗王宫后,又马不停蹄在城内展开清剿式屠杀,对王族宗亲及拥戴蔡王的重臣之家行灭门之举。
亥时月白,皎洁清辉下本该万籁俱寂,仪梁城却火光四起,杀声震天,暗夜下的街巷随处可闻哭嚎奔逃之音。
在蔡王伯田之道府外的一条偏僻小巷中,满身狼狈血污的贞公主与李恪昭等人狭路相逢。
乍然遭遇,双方都有些惊疑错愕,险些就刀兵相向。
好在月色明亮,岁行云依稀辨出那是贞公主,赶忙开口轻唤了一声:&ldo;贞公主?&rdo;
&ldo;缙夫人?缙六公子?&rdo;
确认身份并明确互无恶意后,贞公主拎起裙摆小跑上前,握住了岁行云的手。
她发髻早乱,头上步摇欲坠,身后仅有五位死士随护。谁也不知她今夜遭遇了些什么,也不知她这是欲往何处。
她紧紧捏住岁行云的手,喑哑着嗓音飞快道:&ldo;别走东门,也别去城郊布庄!上月底,岁敏无意间对齐文周提及你夫妇二人去年曾去过布庄,齐文周便设法前往四方令处核查了你们这一年多的出城备案记档。五日前布庄已被卓啸派暗卫剿了,设了伏在等你们!&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