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拍贺驷的脸颊,仿佛对方在梦游,而他闲来无聊扰人好梦,幸灾乐祸地打醒对方。
然后他毫无怜悯之心的笑了,笑对方的深情,笑那些年少的痴人做梦。
以为深情就会有回报?醒醒吧!
他走过了那些为爱生死的日子,兄弟情谊也好,夫妻情深也好,他已经跨越到了另一个阶段,超然于物外。
不是所有东西都有回报,人还是早点认清楚为好。他拿命去爱一个人,以为只要自己不离不弃,对方一定生死相随,他深信不疑,甚至想以自己的命给对方博个复仇。
可对方只是远离他重新开始,活得有声有色,一帆风顺,平步青云。
这一片痴心,可不可笑?
他不会再去爱谁了,他想,他可能就不会爱别人,他爱自己都爱不过来,一爱别人就把自己活得贱如蝼蚁,一塌糊涂。
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向贺驷这个傻小子展示清楚,人心多无情,爱情多么不可靠,让他及早醒悟,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尤其是他这株枯木朽木。
周澜悠然自得的去了侯代英家,抛下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绝望而在路边发抖的贺驷。
侯家热情款待,见周澜只身前来,侯代英光着脚丫子从二楼就跑了下来,&ldo;哎呀,这可是稀客,现在天津难得见到你一次。&rdo;
周澜进了客厅,女仆虽然引导他坐沙发,他却不见外的伫立在古董架前,看也不看侯代英,只是随意说:&ldo;候兄,不要取笑,我现在是天天趴在山沟子里出不来,这不一回来就来看望你老人家了嘛!&rdo;
&ldo;行了吧,&rdo;侯代英跟个猴子似的跳到近前,揽住了周澜肩膀,&ldo;我老人家个屁,我还没你大呢,别损我了!&rdo;
周澜扭头看他,笑笑,对方太阳穴处有个不太明显的疤,不留意看不出来,他说:&ldo;可你气派大啊,侯家兄弟,天津卫官场上江湖上的事没你们摆不明白的,我可不敢造次!&rdo;
&ldo;得得得,我家怎么起来的,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啊,你这是捧杀,当年你和杜云峰两人可比这风光多了,日本人都为你们开道。&rdo;
周澜有些疲惫的跌坐进沙发里,翘起二郎腿,同时手上做出停的手势,&ldo;不提这个,&rdo;他从茶几二层掏出雪茄筒子,放在鼻子边上闻了闻,很满意的一点头,把雪茄叼在嘴里,他含含糊糊的说,&ldo;都是以前的事,没意思。&rdo;
&ldo;那倒是,&rdo;侯代英趿拉上佣人送到脚边的拖鞋,一下坐到周澜旁边,从对方嘴里拿出雪茄,一边烤一边说,&ldo;现在形势变得快,风水转的也快,谁知道能笑到哪天,你看我和我哥现在风光,但是真要变天谁也拦不住,我们离开天津卫嘛都不是,不像你,你有队伍,在哪都能占块地方。&rdo;
&ldo;占山为王?&rdo;周澜斜眼瞄他,嘴角带着戏谑。
&ldo;别考我,我知道那是土匪的意思,&rdo;侯代英将雪茄递给周澜,对方探头对着火头吸了,终于点好了,&ldo;就是世道乱,谁也靠不住,日本人不行,南京不行,还是得靠自己。&rdo;
烟雾在嘴里转了个圈,周澜深以为然的一点头,终于正色:&ldo;是这个理!&rdo;
仆人送完茶水,就托盘走出去了,临走还关好了客厅的门,侯家装了冷气机,客厅凉爽,十分舒畅,二人谈着公的私的,放松而惬意。
侯家大哥下午接到弟弟的电话,说是周澜正在家中坐客,他便草草处理手头事情,扔下一堆等批示的文件,赶到了弟弟家。
天色黑下来,侯家汽车返回,搬下来若干个食盒,都是利顺德叫的饭菜,菜单是侯代臣亲点的,爽口凉菜居多,水晶肘子外凝着一层冻,连鱼块都是炸酥了冷气里冰一冰,沾上小料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