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杜云峰,想到这,周澜把信纸又打开,加上了一段话‐‐
我和他朋友兄弟一场,我早年铸成的大错,人命关天,无可弥补,如今我一命抵一命,终于心里不再亏欠他。如果可以重来,我不会杀他养父,但我会离他远远的,也好让他此生不必背负情义两难的债。我欠的债,我还给他。
三天后,有几支日军队伍鬼鬼祟祟的进城偷袭。
这支目标明确,正是奔着破庙而来。
然而蹊跷的是,眼看偷袭都要得手了,一队日军的士兵都和周澜打了照面了,看到周澜怀里的一捆手榴弹时,领头了嘀咕了几句日语,忽然就撤退了。
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对方竟然采取的偷袭,岂止不明智,简直弱智。
这必定是有原因,而这原因仿佛是自己。日本人恨不得置他于死地而后快,干嘛鬼鬼祟祟要抓活的?
为什么非要他活着呢?
谁会要他一定活着呢?
他脑海里闪了一个小小的火花‐‐
莫非,围我的人是他?
父子二人都是心思缜密之人,隔着机枪大炮互相悬丝诊脉。
周澜突然看到了一线生机,对方之所求,便是他能依仗要挟的。
仅有的战马杀没了,田里没成熟的青苗都啃光了,连皮带都煮软嚼下去了,在一个同样是火烧云的黄昏,几百人的周师残部突然发起了攻击。
是个不要命的突击法,近乎肉搏,周澜在众人的簇拥保护之中,厮杀进了包围圈。
本来是众人保卫他,然而包围圈所到之处,仿若自带护盾,连枪声都稀疏了。
好像钢珠掉进沙漠里,他自己倒是坚硬至极,却依旧陷在沙中逃不出去。
日本人软布包裹一样,把他们又卷回到城里去了。
周澜没逃成,却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而日军损失比周师还要严重。毕竟只能围不能打,今信中将的命令是务必完璧归赵。
五天后,杜旅撤退至徐州,杜云峰从亢奋的期待中咂摸出了不对味。
周师并未如约而至,大炮重装都到了,周师没有迟来一步的道理。
一封封电报发出去,周师杳无音讯。
杜云峰慌神了,他几乎常驻通讯班,每次有滴滴答答的消息,他都虎视眈眈的等在机器前等着译报员一个字一个字的翻译出来。
宋书栋沉默不语。
他心里又忐忑又痛快。两个师团的日本鬼子,周师恐怕插翅也难飞了。
古语云&ldo;借刀杀人&rdo;,他只是借,刀不在他提在手里,周澜丢了性命,那是因为他自己和日本人结下的梁子,与他宋书栋无关,他是给日本人放出了消息,那日本人怎么不攻击马团,只攻击周师呢?
说来说去,还是周澜自己身上有病根。
人作恶太多,终究有报应的,瞧,现在报应来了,他宋书栋只是暗中加了个油,叫了个好而已,他可没把刀按在周澜脖子上。
‐‐所以不亏心,他对自己说。
他对自己说了无数遍,时时刻刻都在跟自己说,脑海中忙得不可开交,连平时怼人的怨气都忘记发泄了。
杜云峰轻易不指使他做什么,急得没办法的时候干脆自己翻起了电报记录本,想从登记时间上倒推一下,从周澜最后那封电报的发报时间,估计一下他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