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中国就要亡了。
重庆大后方的命令是杜旅撤往徐州,看来是打算舍弃淞沪了。
他军务缠身,一直忙到后半夜才安静下来,坐在行军床上他又后知后觉地想起了那句&ldo;大哥&rdo;。
合衣躺了几分钟,他一股脑的爬起来。
&ldo;还有脸叫大哥,我倒要看看他哪来的脸。&rdo;他突然就窝起一肚子的火,披上薄大氅出了卧室。
谁也没带,只叫了赵小虎开车,在后半夜锃亮的大月亮地里独行,没多久就到了医院。
值班护士没敢拦他,因为这医院里都是伤兵,天天有各级长官来来往往,她们都习惯了。
有赵小虎引路,他来到病房,一开门,杜云峰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
&ldo;什么味儿?&rdo;
赵小虎伸手摸到门口的灯绳,他低声说:&ldo;是他的腿。&rdo;
也只是在日光灯亮起的瞬间,贺驷皱了下眉头,不过他很快适应了光线。
他没睡,因为知道杜云峰会来。
当杜云峰冷笑着问他同样的问题的时候,他只是无害的一笑,说:&ldo;大哥,你一定回来的。&rdo;
他挣扎起身,然而未果,赵小虎看看杜云峰的脸色,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跑上前把贺驷扶成了半躺半坐。
杜云峰打量贺驷。
他知道贺驷情况不好,知道他会死,可是看着苍白如鬼,骨瘦如柴的这个人,完全无法与之前前那个精壮的年轻人联系起来。
&ldo;赵班长,劳烦你把窗户开开。&rdo;
秋夜很凉,贺驷实在不适合着凉,不过他坚持要这样做,赵小虎也实在觉得这屋确实太难呆人,于是把窗户开了一条缝。
&ldo;再开大一些。&rdo;贺驷说。
贺驷向下探手,抓住被子,使劲拉扯,于是那条伤腿就露了出来。
&ldo;大哥,我不行了,这次是真的要死了。&rdo;他抬眼看杜云峰。
那条腿烂得五彩斑斓,腐肉翻着,白脓流着,实在不像人腿。
屋里更臭了。
杜云峰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从兜里掏出烟点着了,慢慢吸了上一口,目光从腿上移,一直到贺驷的脸上。
&ldo;你早该死了,&rdo;他在烟雾后看着贺驷,目光沉稳,不带任何怜悯,&ldo;我不会给你找药的,死心吧。&rdo;
贺驷忽然就笑了,发自内心的,不带伤心神情。
&ldo;大哥,&rdo;他一口一口的叫着,仿佛二人之间没有过隔阂,还是青年时一起为匪的日子,他说:&ldo;大哥,到了今天,你还是不明白,我和你最大的区别是什么。&rdo;
杜云峰不接话,等他的下文。
是你叫我来听的,我不求你说。
&ldo;慕安在我身边,是你一手造成的,你很久都认识不到,你从不反思你做过的那些事,你真的不够了解慕安。&rdo;
&ldo;少放屁,&rdo;杜云峰打断他,&ldo;你乘人之危还有理了?&rdo;
&ldo;嘘!&rdo;贺驷比了个手势,&ldo;慕安在隔壁的病房,我有些话不想他听见。&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