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那辆雷诺卡车里度过了漫长而充满颠簸的时间。有时我们必须停车下来除掉挡泥板和轮胎之间的雪,有时我们又需要帮某辆卡车从坑里驶出来。除了这些原因外,我们避免走到驾驶室外面,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被抓去晚上站岗。当夜色让我们无法再往前走时,就原地宿营。司机们可以在座位上睡觉,而我只能睡在驾驶室的地板上。我将自己的脚放在操纵踏板边,而鼻子则贴在发动机上,发动机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机油味。我们每天醒来都感到浑身又酸又冷。
在天亮之前我们都必须发动卡车的引擎。霍尔斯来看过我几次,但我们卡车的驾驶员总是抗议说我们的小卡车不需要3个人,相反他建议我去看看我的朋友,但他那里也是同样的情况,要站在外面聊天根本是不可能的。
一天,我们经过了一个规模很大的镇子,镇子旁边有一个德国空军的军用机场。不久一架我们的侦察机飞到了车队上空,侦察机和护送我们的装甲分队用无线电交流了一些什么,紧接着飞机离开了我们向北飞去。护送我们的坦克也消失在了它们履带卷起的雪雾之中。我们依旧沿着公路往前驶着,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异样。几个小时后,我们听到了远处传来几声隆隆的爆炸声。接着爆炸停了下来,然后又是几声。在上午11点钟的时候,车队停在了一个积雪覆盖的小村子里。太阳照得让我们眼睛发花,而气温也好像提升了一些。
我们向炊事车走去,车上的两个炉子正在喷出煤烟。首先到车子面前的人被厨师叫过去拿烧水壶。厨师的手艺还不错。他的烹饪特点的唯一奇怪之处就是每个人都分到一份浓浓的面酱。我、霍尔斯和林森拿着自己的饭盒向我们的卡车走去。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听到了离我们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的地方传来几声爆炸声。我们停下脚步听了一会儿。所有人似乎都在做着同样的事。爆炸声再次响了起来。有几次的声音听起来离我们很远。我们本能地跑了起来。林森问一个老兵说:&ldo;发生了什么?&rdo;老兵回答说:&ldo;拿我们的武器,我们离前线近了。&rdo;
我们其实都猜到了,但我们还是需要有人证实这一点。
霍尔斯说:&ldo;哈,我去取我的步枪。&rdo;
就我个人而言,我并没有将目前的情况看得太严重。又是几阵爆炸声,一些爆炸是陆陆续续的,而另一些则是连续的。出发哨响了,我们爬回到自己的卡车里。一个小时后,我们到达了一座小山的山顶,激烈的枪声让我们的车队完全停了下来。枪声从一个离我们非常近的地方传来。每一次的爆炸声都让我们周围的空气震颤起来。有几个司机紧张得猛然踩住刹车。他们的卡车在冰面上侧滑了起来,司机试图把卡车重新调正,但没有成功。我打开了车门看着我们的车队。一辆大众牌吉普车从我们后面飞速驶来,车上的上尉向我们喊着:&ldo;大家继续走,你……去帮忙弄出那个白痴的车来。&rdo;
我从雷诺卡车上跳了下来,随即加入了一群士兵‐‐他们试图将一辆欧宝卡车从路边沟里弄出来。附近猛烈的交火声再次响了起来。听起来枪声在离我们很近的北面。车队再次艰难而缓慢地向前行进了起来。当顺这个小山向上爬时,我们卡车的司机错踩了刹车,司机手忙脚乱了好一阵才把车再次发动起来。现在我们沿着下山的道路缓慢地开到了一片低矮丘陵、树木丛生的乡村地貌里,远处低沉的爆炸声仍然在继续着。突然,我们前面的卡车停了下来,接着就听到了一声尖厉的哨音。我们迅速从车里跳了下来。士兵们此时都向车队的前面跑去。刚才的那个上尉也在跑着,他边跑边召集士兵,我也被他喊了过去。我们拿着自己的步枪,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车队的最前面。护送我们车队的那辆指挥装甲车此时也已经开到了路边的雪地里。
一个军士长喊道:&ldo;前面有游击队,现在大家散开准备战斗。&rdo;他边说边用手指着我们的左边。我没有多想便紧随着我们的军士长扑倒在一片被雪厚厚覆盖的坡上。当我将自己的脑袋从地上抬起向外看去时,看到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正在从树丛中向我们的防线走过来。俄国人的速度看来和我们的速度一样缓慢。寒冷和我们大家身上的厚衣服已经无法让我们灵活地作出什么战斗动作了。严寒让所有的东西都变得慢吞吞的,不管是欢乐还是忧愁,勇气或是恐惧。
和其他人一样,我把自己的头也尽力低了下来。我向前移动着,但注意力主要在自己的靴子上而不是在敌人身上。那些俄国游击队现在离我们还很远。我猜想他们现在一定在大步向前跑以使自己不至于掉到被积雪所覆盖的那些弹坑里。军士长命令我们说:&ldo;现在大家挖好自己的散兵坑。&rdo;我没有铲子,所以我只能用自己的枪托把地上的一些雪敲去。我趴在自己的临时掩体里,多少有些轻松地看着外面的景象。我对于那些从树丛里出来的俄国游击队的人数感到惊讶,竟然有如此之多的游击队员!我还可以看见在森林里面还有更多的游击队员没有出来。他们看起来像是一群浩浩荡荡的蚂蚁军团一样。显然他们正在自北向南移动着。由于我们是从东至西走的,因而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也许他们想包围我们。
护送我们的部队在离我们阵地大约20米的地方架设了一挺重机枪。我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还没有人开枪。敌人已经开始穿越公路了,从北边传来的大炮声越来越响了。我的手和脚现在感到有些冰凉。我不太明白现在的局面,但感到非常的平静。那群俄国游击队还没有向我们开火,此时他们已经穿越了公路了。看起来他们的人数至少是我们的三到四倍。我们的车队大约有100辆卡车,随车的有100来名带枪的司机和押运部队。我们充其量只能保护自己。除此之外,我们还有10个军官,一个医生,两个医务兵。每一次北边的爆炸都带起来一片雪雾。在离我们很近的一个长满树木的小山上,大股的烟柱和着渐渐激烈的爆炸声升上了天空。那挺在我们右边的重机枪开火了,然后又停了下来。我傻呵呵地将自己的脑袋从临时掩体里探了出来,我可以看到那些游击队员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片片的淡淡的白烟,接着是一声沉闷的爆炸声。我们右面那挺机枪的开火声几乎要把我的耳鼓给震裂了,接着我们在山坡对面的另一挺机枪也和我们一起开了火。现在所有的士兵都开枪了。在俄国游击队那里,我们看到那些人正从各个方向奔跑着,而且跑得越来越快。他们有些人跌倒了并一动不动地躺在雪地里。太阳仍然在天空照耀着。看起来情况不严重。从俄国人那里打来的子弹在空气中咝咝地掠过我们的阵地。双方交火的声音震耳欲聋,而我现在还没有开火。在我右边突然有人喊叫了起来。那些布尔什维克游击队员们现在向树丛中退去。这时我们的坦克向他们冲了过去,边冲还边开着炮。有三四颗俄国人的子弹打到了我前面的雪地上,我开始和其他人一样盲目地向前面开火。又有七八辆坦克开到了我们这里并向游击队开火。交火延续了大约20分钟,然后一切就结束了,我大概打了12个弹夹的子弹。又过了一会儿,我们的坦克和装甲车回来了,其中3辆坦克前面走着一大群俘虏,每组俘虏大概有15人。那些俘虏看起来都非常沮丧。有3个德国士兵从一辆装甲车里被人搀了下来,有一个人看来已经昏迷了,有两个人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在一辆坦克后部上躺着3个俄国人和两个德国士兵,除了有一个人还在呻吟着,其他人都一动不动。不远处有一个德国士兵正靠在路边的雪堆上,脸上都是鲜血,他向我们挥手要我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