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子文方才慌乱中未及细想,此刻闻言,顿又瑟瑟发抖。齐澄虽以高官厚禄诱他,却也的确曾以家人性命为胁,他若如此狼狈而回,一旦陛下降罪,自无可逃。
赵广源知他懂了,方道:&ldo;如今给你两条路,其一,以你一人之命换郑氏满门暂;其二,你替王爷给陛下递个信,我保你郑家无事。&rdo;
郑子文彻底静下,将信将疑望着他,迟迟不敢言语。
&ldo;你自想吧,明日再做决定。&rdo;
说罢,赵广源便领众人离去,只将他一人关在屋中。
刘善等不解:&ldo;先生,他对王爷图谋不轨,为何不干脆取他性命?&rdo;
方才若非赵广源拦着,他们只怕已将其收拾得再起不来。
&ldo;且看吧,他有大用处。&rdo;赵广源轻叹,&ldo;况且,念在王妃的面上,王爷也定不会杀他。&rdo;
旁人瞧不出,他却看得真切,他们这位气吞山河的燕王,早已甘为王妃百炼钢化绕指柔了。
第37章李氏公主
第二日,慕容檀初闻赵广源欲留郑子文性命时,颇为不满,待赵广源一句&ldo;到底是王妃血亲&rdo;,他方渐渐回过味来。
郑子文该死,出卖他的阿拂,还要谋害他,可再该死,到底是她的亲人,那个家里,还有她最紧着的外祖母。
然他不愿承认自己的私心,怎可因这点男女之情,便手下留情?
幸而赵广源早已看穿,赶紧给他台阶:&ldo;况且,郑子文此人大有用处。令他独自回金陵,言陛下欲无故刺燕王,如此一来,举世震惊,王爷可速发檄文清君侧。陛下若杀郑子文,世人便会议论其乃心虚所致。如此,既保郑家平安,又是我等起兵之大好时机。&rdo;
如此,慕容檀深以为然。
而那胆小如鼠,贪生怕死的郑子文,自然毫无意外求自保,第二日便听了赵广源的嘱咐,孤身一人,逃命似的直奔金陵。
不出半月,消息传至金陵,举国震惊之际,慕容檀突发檄文,直指太常寺卿齐澄居心叵测之佞臣,以谗言使帝罔顾伦常,诛杀亲叔,更细数其几大罪状,欲发兵金陵,以清君侧。
至此,按捺了近一年的新帝与燕王,终于开战,宁静了十数年的大齐土地,战火又起。
燕军兵器已铸,将士们日夜操劳,等的便是这一刻怒起。
慕容檀与赵广源等早已谋划好,当即披挂领兵,以北平为据,半月内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保定府,随一月,原由新城侯所掌,如今以徐岩行为指挥使之万全都司,则不战而降,主动归附。
不出两月,金陵新帝尚未拟定策略之时,慕容檀已率先以北平为中心,形成前后防线。尽管辖地未广,先前有意之北方诸将,早已嗅到风向,蠢蠢欲动。
当此全城戒严之际,慕容檀一面在大齐疆土之上挞伐,一面回府时夜夜努力,只盼妻子能诞下子嗣。不但是他,连周遭大臣也暗急起来。
凡要为人君者,不可无嗣。尤如燕王这般,常在沙场奔走,必得有嗣以保不测。从前有个克妻的恶名,连娶亲尚且艰难,自然无人敢言。然如今好容易有了正室王妃,燕王已近而立,实该迫在眉睫了。
然而宋之拂嫁入燕府已有一年,近来更是日日早晚饮孙嬷嬷备的汤药进补,却迟迟不见动静,着实令人心急。
她原未多想,可慕容檀离家的日子越来越多,望着她的眼神也愈加期盼,她自也心生愧疚。再思及上辈子,侍奉慕容允绪三年之久,也未曾有孕,更是暗自怀疑。
她遂请大夫细细诊脉。大夫只言她身体康健,并无隐疾,久无动静只因心神不宁,盼子心急所致。
于嬷嬷也来劝:&ldo;王妃不必忧虑,既身体康健,那便是缘分未到,兴许顺其自然,便能有了。&rdo;
她渐放低期望,不再日日焦心,却不料,此事竟会为他人诟病。
……
却说金陵城中,朝堂争论不休已有一月之久。
皇帝欲听齐澄言,抽直隶、山东两省之税为饷,调河南、山西两地之兵,对燕王形成围剿之势,将其擒杀。然众臣却各持己见,有言朝中无堪用之将,地方将帅则多与燕王有故旧,此举不妥;也有言既燕王以&ldo;清君侧&rdo;为名起兵,不若如他所愿,诛杀齐澄,皇帝下罪己诏,令其无借口再发兵便可。
一时众说纷纭,令慕容允绪头疼不已。
他素来愿当个宽仁温厚,广开言路的君王,一时难以抉择。然无论如何,他不诛齐澄。几番轮辩,他打了几位臣子,将各方势头压了又压,至七月,慕容檀之势已渐向山西扩张时,方从齐澄谏言,力排众议,祭告太庙,削其宗籍,革其王爵,废为庶人,并设平燕司,以皇后之兄陈佑为左布政使,率数将赴任,另发八百里加急令,以老将常怀元调河南、山西两地共十五万兵马,直扑燕军。
如此一来,燕军被逼一隅,寸步难行。慕容允绪更修国书一封递往朝鲜,欲令李氏朝鲜协同发兵,歼灭燕王。
岂料慕容檀早有预料,陈佑、常怀元等待调饷毕,少则一月,多则两月,其统地方兵力,更不如亲兵得心应手,一时半会儿定无法危及北平。他遂急点精兵两万,自水平府、广宁卫等地直击朝鲜,打他个措手不及。
临行前,宋之拂细细替他穿戴好战甲,一路送至端礼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