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连幽叹了口气,“那好吧,等我们休息休息,吃了午饭,再出去。”
左菱舟见她同意,笑盈盈的点了点头,算作说定了。
安静的殿内,空气十分凝寂,有香袅袅升起,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然而,这本是用来舒缓精神的香却并没有起到它应有的效果。顾玄棠怔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看向周以苛,他觉得自己似乎听错了,不确定的问道,“陛下,您方才说什么?”
“醒之,你也知道前朝吴家是在西南发迹,这几个月,乾州总是不宁,陈庸上奏禀朕说是查到了前朝余孽曾在乾州留有痕迹,朕想让他走一趟,去查一查,只是陈庸这人,纸上谈兵可以,实际做起事来却总有欠缺,故此,朕打算让你们同去,你也好帮朕看着他。”
顾玄棠简直觉得可笑,他没有笑出来,只是心里暗哂一声,却又生出些悲凉,他才不过回京四日左右,面前这人便又坐不住了吗?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自己调离京城除之而后快吗?
顾玄棠觉得他这个皇帝也真是十分不易。君要臣死,本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可偏偏周以苛皇位未稳,还要顾及着他背后的家族势力,顾及这京中势力的平衡,人心的安宁,竟要如此煞费苦心,费尽心思让他离京,也真是十分委屈他了。
他甚至想问问他,你不累吗?何必呢?若是想要收权,只需要向对杜青双那样杯酒释兵权,说一句不愿让他在留在此位,他必然会辞去丞相之位,潇洒离开。又何必如此赶尽杀绝,让人这般寒心?
顾玄棠看他,语调轻稳道:“陛下对臣信任,臣十分感激,只是微臣之前在回京途中,遇到了袭击,身体抱恙,尚未康复,故此不宜外出,还请陛下见谅。”
“你之前遇袭的事朕也知道,只是此事耽误不得,除你以外,朕又都不放心。醒之,你身为一国之相,朕最信任也是最器重之人,这个时候,就委屈一些吧。”
“臣此番回京,见朝内多了许多新面孔,陛下何不给他们一个效忠表现的机会,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他们经验不足,和陈庸一样,纸上谈兵可以,真要做起事来,恐怕就难了。”
“既是如此,陛下又为何要让他们取代郑峰、孙莫问和柳傅呢?”顾玄棠抬眸看他,从回京到现在,他一直没有问这个问题,因为不想问,也因为知道即使问了也不会有什么作用。
他本身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装着糊涂,维持着面上这番虚假的平和,可偏偏,周以苛如此迫不及待,如此急不可耐,以致于他也懒得再装,索性替被那些迫离京的故友,讨个说法。
“醒之,这是在责问朕?”周以苛看着他,温声道。
顾玄棠一笑,“微臣怎敢,微臣只是有些不懂,陛下一方面对现今朝中的新面孔不满,一方面又将有能力的老人贬谪回乡,陛下如此行事,倒是让臣有些看不懂。”
“看不懂,就不必看,这天下事,难道还都必须你顾玄棠看的清清楚楚吗?”
顾玄棠闻言,安静的看他。
周以苛突然就将自己手里的茶盏摔了出去,因着铺了地毯,茶杯未碎,只是茶水倾倒了出去,泼在了顾玄棠精致的衣服下摆与鞋面上。
顾玄棠低头看去,觉得有些脏,又有些凉。
“看来朕真的是往日待你太好,以致于你都忘了君臣之间应有的礼数了。这乾州之行,朕已经交给你了,七日之内,你必须动身。跪安吧。”周以苛怒道。
顾玄棠抬头看着他眼里怒火翻涌,突然却笑了,他恭敬的行了个礼,妥协道:“之前是臣逾越,还往陛下见谅,切莫因为臣的关系,伤了自己的身子。”
“你还知道逾越?”周以苛讽刺道。
“是臣过于放肆,臣该死。”
周以苛这才舒服了一些,“此次先不与你计较,若是再有下次,休怪朕无情。”他道。
“自然。”顾玄棠平静道,“只是在臣离京之前,能否问陛下一件事?”
“何事?”
“之前陛下要臣去寻找公主,现今臣已经将人带了回来,只是因为玉佩的原因,一时无法区分。如今臣要离京前往乾州,那么这件事也应该做个了结,不知陛下可否告知臣,那二位姑娘,哪位才是真正的公主,也好解了臣心里的疑惑。”
周以苛轻笑一声,“朕国事繁忙,故此还未来得及分辨哪位才是公主,待朕日后分辨出来,自会告诉爱卿的。”
“看来,这二位姑娘,还真是令人难以分辨啊。”顾玄棠叹道。
“是啊,所以醒之你也就莫再操心了。”
顾玄棠闻言,温和地看着他,轻声应道:“是。”
周以苛见他退让,又难得生出了些耐心,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醒之,你是朕最信任的人,所以,你可千万不要做出惹朕不悦的事情,明白吗?”
顾玄棠微笑,“臣明白。”
周以苛朗声笑了笑,转身朝身后的龙椅走去,顾玄棠盯着他,目不转睛,他看的很认真,很仔细,一双眼睛清明而无垢。
突然,他看到了一样东西,他不由自主的将手握成拳,只觉得遍体生寒,竟有些不敢置信。他低下了眼眸,那些过往的事情一幕幕重现,许多他注意到的没有注意到的,想起来的,差些忘记的都在此刻蜂拥而出,顾玄棠感觉得一阵寒意从刚刚淋湿的下摆蹿起,直抵心脏,让他不自觉的害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