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四五十岁的男子,一人呛了一肚子水。守卫忙去叫来随军的大夫,两个大夫把那两人翻来覆去一通折腾,让他们吐了水出来,然后和守卫合力把他们抬进屋里,换了衣裳靠着火盆。
两个大夫两个守卫,连个能做主的人都没有,陈述之不想大晚上的去打扰长官,干脆就自己守在这里。
到了子时,他正要睡的时候,其中一人睁开了眼。
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原来阴曹地府长这个样子啊。”说着就要起身下来。
陈述之连忙把他按回床上去,“大伯看清楚,这还是人间。把你俩从水里捞上来,可费了功夫。”
顾鸿恩愣愣地望着他,看了一会儿,眼里竟含了泪,自顾自呜咽道:“救我们干什么……我们早该死了,拖着有什么意思……”
陈述之觉得面前这个人有些眼熟,也没来得及细想,只管安慰他:“你先别难过,我们是京城来的,这里也有能做主的人。你有什么难处,既然救了你,那我们没准帮得上。”
“帮不上了。”顾鸿恩摇摇头,“既然如此我也不瞒着你了……”他看了看旁边那尚未醒过来的人,“他是平凉知府,我是下头的一个县官,整个平凉府都让贼人占了,我们二人当时贪生怕死逃了出来,现在发现根本无处可去,刚好这里有一片湖……”
陈述之一惊,“平凉哪个县?”
“怀远。”
“……您可是姓顾?”
“你怎么知道?”
陈述之站起身来一拜,恭敬道:“学生陈述之,拜见县尊。”
“你是陈述之?”顾鸿恩也十分讶异,回了半礼,“怪不得看着眼熟,听说你去年中了进士,现在……”
陈述之上次见这位县令也是好几年前了。科考的第一阶段由县里主办,县令就是每个中试者的座师。后来陈述之中举时顾县令还跟他吃过饭,再后面就没有联系了。但平凉府的知府是新换的,陈述之不认得他。
他慢慢回忆起顾鸿恩的面容,心中百感交集,又劝他道:“您就别关心我了。既然当时逃了出来,又何苦再想不开。平凉失守本就是武将的事,哪轮得着你们一个知府一个知县来寻死?就算要论罪,那也要上京到吏部、刑部去,不可先给自己判了死罪。”
虽然曾经是顾鸿恩的学生,但陈述之如今比他身份贵重,说话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他也发愁,这次根本就没带吏部、刑部的人,没法当场给他洗刷罪名。要是让他到京城去,路上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我没脸活着啊……”顾鸿恩叹道。
平凉府所有县的守卫都是叶家军负责,失守了也没这两个人什么事。就算送到刑部去,有责任的算个降职,没责任的话根本就没事。
但他们是府、县最高的长官,自己的领地被敌人占了,便有人认为他们的死能够承担失守的责任。
这里没有具体管事的人,什么都管的丞相也不在,那就……
唉,算了,救都救了,帮人帮到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