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去了母亲所在的医馆,见到她后,努力作出平静且略带喜悦的模样,笑道:“我在战场上受了伤,在雍州养了些时日才回来。京城有我的消息么,是不是说我死在战场了?对了,娘去救人可救回来了?”
于问荆听了他的一堆话,沉默半晌,并没有回答他,只吐出两句:“你的陛下来找过你,说他都知道了。你先去找他吧,他再见不到你,怕是要疯了。”
陈述之愣在当下,她的话轻描淡写,仿佛就是随口一个玩笑,在此情此景下显得不够真实。
“他……知道了……”
“快去吧,有什么话自己和他说。”
他这才反应过来,就地放下行李,快步出门。
入宫的鱼符他向来随身携带,原以为以后便只是个纪念之物,没想到竟还有用上的一日。
从角门到未央宫的路,他从前走过太多遍,如今两旁的陈设没有丝毫改变,他却恍如隔世。
撑着伞,脚步渐渐缓慢下来,他心中逐渐升起一丝畏惧。他知道了这些事,那吴氏夫妇还好吗?知道这些后,他又是什么态度?他来找自己,是想责骂自己吗?可他又为何“要疯了”?
若他真是来责骂自己的,那自己宁愿一切静止在今日之前,也不愿让二人撕破脸成为整件事的结局。
虽然这样想着,人已然走到这里,来不及回头了。
他在未央宫附近发现几个从前没有的药炉,每个炉子旁都散落了一堆被雨水打湿的药渣。他心下一沉,是谁生病了?在未央宫附近煎药,莫非……
他不敢再想下去,快步来到门口。守门的小太监们都认得他,却不知该不该放他进去。按说他从前常住在这,可如今不同了……
趁他们犹豫,陈述之便径自闯了进去。他紧张地抬眼四顾,里屋收拾得一尘不染,丝毫没有住人的痕迹。而正厅上……零散地坐着几个人,都在低着头写字。
邓直,朱幸,白从来,其他的人便不认得了。
还没等他开口,邓直就先注意到了他,满脸都是讶异,“陈述之?你还活着?”
他这一说话,屋里所有目光便都定在了陈述之身上。邓直这才意识到这时不该说这个,便道:“你为何来了这里?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陈述之正想着如何回应,目光却不经意停在邓直桌面的纸上。他粗粗看一眼便好似吓着了,又多看几眼,快速读完,就是真吓着了。
所以,门口的药炉果然是……他现在已经……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身上摇摇晃晃,他拼命拽着它不允许自己在这里倒下。
以前能够压抑悲怀,是因为面对的只是分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谁离了谁也都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