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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第1页)

方显伏在边上一个劲儿的催促:&ldo;到底研究明白没呀?你倒是赶紧的呀!柱子他撑不了多长时间你知道不?&rdo;

张志辉终于烦了:&ldo;大当家的,我他妈又不是司机,我不得好好研究明白了再说吗?我冒冒失失把这玩意鼓捣走了,柱子也在车上,翻沟里去不更鸡巴麻烦?你老叽叽喳喳、叽叽喳喳的,你到底是想帮忙还是想捣乱?&rdo;

一向只知唯唯诺诺、听喝指挥的张师爷,这次非但不给方显伏面子,还狠呲了一顿他,方显伏眼睛一瞪:&ldo;我操……&rdo;不过他也明白张志辉说的没错,张志辉毕竟不是真正的司机,他这样催促张志辉,能起到啥作用?他着急,张志辉难道不着急?他们这帮人,都是比亲兄弟还亲的战友。

战斗中被敌人的冷枪手打掉了左手两根手指的丁二狗这时凑过来说:&ldo;教导员醒了,有话要说。&rdo;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让人顿感不妙。

方显伏和张志辉脑子&ldo;嗡&rdo;的一声!有点儿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陷入深度昏迷、生存希望十分渺茫的人忽然醒来,这叫回光返照,完事就真完事了;而有话要说,那就是想跟最亲近的人最后再交待一些事情,官话叫&ldo;遗言&rdo;。方显伏和张志辉急了,赶紧往医院赶,跑到一半方显伏忽然对张志辉说:&ldo;你再去研究咋开车!&rdo;

张志辉说:&ldo;还研究啥呀?得听听教导员要交待啥呀?&rdo;

方显伏给了张志辉一脚,骂道:&ldo;瞎鸡巴咧咧啥啊?乌鸦嘴!没准儿是想问问咱们部队的情况,党委近期的工作要点,柱子福大命大,这么多年的仗打下来了连根毛都没掉,这次不过是一个贯通伤,失了点儿血……&rdo;

丁二狗插嘴道:&ldo;师爷你就再去研究研究,俺们去也是为了让教导员集中注意力挺下去,咱咋着也不能这么快就放弃呀!那么多小鬼子都被咱弄死了,胜利不远了,俺还想跟教导员打回东北去!决不能让教导员走啊!他就算想走,俺们也要死拦着不放!俺就不信,教导员能忍心抛下咱们先走!&rdo;

张志辉抹了一把眼泪,狠狠心,扭头往大卡车那边跑,边跑边喊:&ldo;拜托弟兄们啦!我马上就把车研究明白!你们一定要留住教导员!&rdo;

拴柱子睁着眼睛,洪江河握住拴柱子的手,基本是声泪俱下,如此的没形象,拴柱子勉强地笑着,声音小到必须得把耳朵贴近他的嘴巴才能听清他说啥:&ldo;老洪大哥,俺第一次看你哭……&rdo;

洪江河抹净眼泪,说:&ldo;老子是让沙子迷了眼睛。&rdo;

拴柱子摇摇头,说:&ldo;老洪大哥,俺对不起你,俺不该私自动用部队攻城,死了那么多弟兄……刚才俺看见那些弟兄啦,他们可能想俺了……还有俺爹妈、姐妹、果儿、乡亲……&rdo;

洪江河打断了拴柱子的话:&ldo;放屁!你现在就想回家啦?你问问你老子我同意吗?你他妈私自动用部队攻城,这笔账老子还没跟你算呢!你他妈赶紧给老子好起来!老子好拿鞭子狠抽你屁股蛋子三百下!你他妈就是一个大混蛋!让老子很生气!你现在想跑?你以为你跑了,老子就不生气了?老子得更生气!老子答应过你,一定带你打回东北!你想回家,老子带你回家!你不准自己先回去!&rdo;

拴柱子无力地笑笑,说:&ldo;老洪大哥,俺感觉不到疼了……俺听说,一旦觉不出疼了,就……&rdo;

方显伏和丁二狗冲进病房,方显伏丝毫不管这里是重病患专区,大着嗓门吼道:&ldo;拴柱子!你给我听好!直属三大队不能没有你!我方显伏不能没有你!没有你给我出主意、做工作,我他妈犯浑了咋整?啊?&rdo;

丁二狗也哭道:&ldo;教导员!你不能走啊!你走了,谁带着俺回家?俺是路盲啊,不认识路!俺走丢了咋整?&rdo;

洪江河怒道:&ldo;嚎什么嚎?妈了个巴子!能不能说点儿好听的?&rdo;

方显伏和丁二狗抹净眼泪,蹲在拴柱子床前,拴柱子看着自己的弟兄,他想,他好像真的没那么容易拍屁股走人。是的,他很舍不得他的弟兄。一个全家死绝、自己苟活至今的人,是不会惧怕死亡的,甚至可以说,这种人对死亡有着深度的向往。可是,难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值得留恋的人和物了吗?拴柱子意识到,他舍不得老洪大哥,舍不得新三团和直属三大队。他的亲人死光了,家也没了,他的弟兄就是他的亲人,他的新三团和直属三大队就是他的家。感觉不到疼了又能怎样?无论如何,要挺过这道坎,有朝一日,他一定和他的弟兄打回东北!

拴柱子吐字清晰了不少:&ldo;放心吧,俺不走!小鬼子俺都不怕,怕个逑的牛头马面?他们想把我绑到阎王殿,做梦!&rdo;

拴柱子的话让病房里的人为之一振,洪江河说:&ldo;好!老子就说,老子的兵没有一个是孬种!咱连鬼子都不怕,怕牛头马面?柱子!好样的!&rdo;

话音未落,众人忽然听见军医院外面响起隆隆的马达声,随着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一个堪称完美的急刹车。无师自通的张志辉跳下军卡,对冲出来的直属三大队的人喊:&ldo;赶紧把教导员和所有需要送往后方医院的弟兄抬出来!这辆车被我摆弄明白啦!可以马上出发!&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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