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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1页）

沧流东归（7）

&ldo;我知道。空寂大营是军事重镇，所以元老院在完成任务后并没有令我们即时返回西海，而是直接奔袭此处。&rdo;牧原少将道，从岗哨上俯视着黑沉沉的西方尽头‐‐忽然间，一道银色的光从狷之原上升起，划破了黑夜!

那道光只是短短一瞬，却照亮了大漠，那一刻，慕容隽清晰地看到铁甲从海底升起，无声无息地密密涌上大漠，簇拥着一架巨大的金色机械。

&ldo;看到了么?看到了么!&rdo;牧原少将的眼神陡然亮了，指着西方，&ldo;是巫彭元帅!他们已经到了，东归行动已经开始!&rdo;

&ldo;……&rdo;亲眼看到沧流军队踏上云荒的土地，慕容隽只觉得心猛然紧了一下，几乎无法呼吸‐‐是的，是的!这一切终于开始了!

异族入侵，天下动荡。太平的日子不过千年，这片大地便要再度风雨飘摇‐‐空桑人的王朝要崩溃了，新的秩序即将建立。只有在这样的乱世里，他才有机会寻到机会，重新获得博弈的机会吧?才能重新让在云荒的中州人改变自己的命运和地位!

可是……这一切，都是要以血流漂杵尸骨成山作为代价。

在那些已经死去的人中，也包括了堇然。

&ldo;巫彭大人今夜已经带兵登陆狷之原了，我们得抓紧。&rdo;耳边传来牧原少将的声音，一物被放入了慕容隽的手心：&ldo;慕容公子，看你的了。&rdo;

那是一个钢制的小筒，一端有精密的开口。慕容隽的右手颤抖了一下，几乎接不住。他的手上还绑着绷带，似乎那个伤口永远好不了一样‐‐他凝视着放入掌心的东西，眼神复杂地变化，嘴角微微一动，忽地道：&ldo;非得这么做么?&rdo;

&ldo;还有别的方法吗?我们才十几个人，怎能对抗这十万军队?&rdo;牧原少将第一次看到这个人露出犹豫的表情，&ldo;慕容公子，你是这里最熟悉空寂大营的人，不会是到了现在开始犹豫了吧?刺杀白墨宸这样的大功都已经立下，我们很快就会夺回这个天下‐‐到时候，元老院绝不会忘记对你的承诺。&rdo;

元老院的承诺‐‐那一刻，慕容隽微微一震，手指不露痕迹地探入怀中，触及了秘藏的那一卷金黄色的帛，上面的文字他几乎倒背如流。

&ldo;从复国之日起，帝国将对中州人一视同仁。即刻废除十二律，开放慕士塔格至天阙一线的驿站，通商道航道，建自由港与自治领。封尔为王，世袭罔替。免卿九死，子孙三死‐‐立此为证，若有违者，破军辟之。&rdo;

誓约的下面，是十个用鲜血画成的符咒，是十巫对他的承诺‐‐血咒里的誓咒，对立约人的确具有绝对的约束力，否则所立的誓言必然反噬。然而，作为对等的代价，他也奉上了自己的血，立下了替冰族做马前卒、夺取云荒的誓言。

如今白墨宸已死，他的诺言已经实现了大半，事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ldo;……&rdo;慕容隽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ldo;也是，没有回头路可走了。&rdo;他将那件东西放进了怀里，对着冰族人点点头，道：&ldo;那我去了。&rdo;

&ldo;慕容公子需小心。&rdo;牧原少将在后面道，&ldo;要不要派几个人跟你一起去?&rdo;

&ldo;不用。我一个人就行了。如果人多了，对方反而会起疑心，&rdo;慕容隽已经走入了黑夜，头也不回，&ldo;你只要帮我把这一路上的岗哨都拔掉就好‐‐你也知道我手无缚鸡之力，随便一个士兵都能打倒我。&rdo;

看着那个白衣贵公子独自走入黑夜，牧原少将眼里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似是佩服、又似鄙薄，叹了口气，对左右的心腹低声道：&ldo;这个中州人还真是一人能当十万大军啊，难怪元老院如此重用……只可惜……&rdo;

只可惜什么，冰族将领却没有说出来。

今晚的空寂大营很安静，外面只有沙风不时呼啸。在大营的最高处，一盏孤灯摇摇欲灭，灯下的将领犹自未眠。

空寂大营的袁梓将军放下自帝都的书简，想着目下的政局，皱眉沉吟了片刻‐‐几个月前的劫火之变后，帝都天翻地覆。白帝驾崩，女帝登基，白帅挂冠而去……种种变故接踵而来，令人措手不及。而他又远离帝都，驻守边关，等消息传到的时候大局已定。

沧流东归（8）

如今，新任元帅骏音已经驰往西海战场，缇骑统领都铎下落不明。一朝天子一朝臣，目下空桑军队里的情况微妙不明，让他不由得心里忐忑。

要知道，作为一个中州人，虽然能力出众，在军队里做到这个位置殊不容易，如果不是因为白帅的一力提拔，他混到现在只怕还是一个裨将而已。空寂大营虽然位置重要，却艰苦非常，家眷都在帝都，数年难得团聚。他早已动了离开之念，这一年来托人在帝都极力活动，试图调离这荒僻的空寂大营，去往相对富庶的东泽姑射郡府‐‐本来事情已经差不多落定了，但忽发的巨变打乱了这一切。

袁梓将军叹了口气，觉得有些心烦。

他本不擅长于权谋，也不喜欢应酬。原本以为从戎了，军队是个相对简单的地方，以战功进阶，没有文臣之间那些勾心斗角，但没想到依旧还是逃不开那个大漩涡。

不过，骏音和白帅一贯要好，此次接任元帅之位据说也是白帅临去时举荐之功，他当了元帅，应该不会对白帅的人进行清洗吧?但这样一来，调职之事只怕又悬空了。

然而，刚想到此处，便听到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ldo;谁?&rdo;袁梓将军一惊‐‐已经是子时，战士早已就寝，谁会来敲门?

&ldo;是我。&rdo;外面有人道，&ldo;故人来访，将军难道要拒之门外?&rdo;

这个声音是……?!袁梓有点吃惊，霍地站了起来，一手按在了佩刀上，几步过去推开了门‐‐外面的月光很好，月下站着一个白衣公子，正在寒气里微微咳嗽着。

&ldo;慕容公子!&rdo;那一瞬，他失声惊呼。

&ldo;袁梓将军，好久不见。&rdo;白衣公子咳嗽着，对着他轻轻点头，依旧保持着昔年的那种风姿‐‐冷月瀚海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神态也有些疲倦，仿佛是赶了很远的路才来到这里。然而，人却是活着的，地上也有影子。

&ldo;真的是你!天，你……你不是已经……&rdo;袁梓打量了他半天，说不出话来，讷讷，&ldo;已经……&rdo;

&ldo;已经死了?对不对?&rdo;慕容隽微笑起来，&ldo;我怎么会那么轻易死了呢?‐‐你也知道，我不容易失败，就算失败，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杀。&rdo;

袁梓震惊地看着这个忽然出现的人，喃喃：&ldo;可是，你……怎么来了这里?&rdo;

&ldo;拜访故人。&rdo;慕容隽指了指门内，&ldo;不请我进来喝一杯么?&rdo;

袁梓身子一震，却站在门口没有让开，手也一直按在佩刀上。他眼神变得锋利，似乎是一把刀缓缓拔出了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