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唐问他:&ldo;怎么好?&rdo;
周锦城伸手盖住他的嘴,道:&ldo;不关你的事。&rdo;
阮唐还在挣扎,声音含糊地传出来:&ldo;哥哥是少爷,阮唐是书童,要好。&rdo;
周锦城道:&ldo;少爷我不同你好,傻透顶了,快睡。再多说话,把你扔出去。&rdo;
阮唐的半张脸被他一掌盖住,连呼吸都险些不能,当下呜呜地叫了起来。声音又细又软,似只奶猫呜咽。
周锦城有些烦躁,剥了阮唐的被子往自己怀里一塞,使小孩儿的背靠着自己胸膛,双臂双腿桎梏上去,将人紧紧束缚起来,压着声音道:&ldo;行了,睡觉。&rdo;
阮唐被抱住也不怕,更没挣扎,张着嘴大呼了几口气后,美滋滋地往哥哥怀里缩了缩。
周锦城的手被动的落在了他肚子上,小傻子这回听话,闭眼要睡了。
周锦城却开了口:&ldo;傻子,你从哪来?&rdo;
阮唐并不困,周锦城要说话,他当然乐意,想了想,说:&ldo;从阮家村来,走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才到这里。&rdo;
阮家村属于平城,同云城相隔三座城池。所以蝗虫灾害的情况传到这里,已经没多少人确实知道。
他的好久,真的是好久。
周锦城感觉着手下微鼓的肚子,胸中情绪莫名,明明不忍听,却像是不受控制地问出了口:&ldo;来的路上,吃些什么?&rdo;
似是回忆太过不堪,阮唐听完立刻抖了几下,在周锦城怀里瑟缩。
可周锦城刚要说算了,他就像回忆完了、组织好了语言,乖乖地小声回答:&ldo;吃的可多了,家里带的窝窝头没有了,娘和姐姐去讨饭。在人门前等着,等的人多,有人倒泔水,有时可分得一碗。没房子的地方,便吃草,草难吃,带着土,吃了肚子疼……土也吃,树皮也吃,来哥哥家前一天晚上,我娘给我吃了两口树皮,牙流血了,手上都是,我娘就把树皮拿走了。&rdo;
他还是不懂事,知道那是是苦的,但又不那么清楚,也不知道自己是受了无妄的天灾。因而语气里并没有太多可怜,只是在认真回答周锦城的问题。
说到这里,阮唐想转身看看周锦城,但周锦城抱着他的力气大,没能转过去,他只好扭回一点头继续说:&ldo;第二天醒了,饿,可是没有树皮了,娘说去好人家可吃饱,叫我来。&rdo;
他又被勾着想起他娘来,眼睛里含着些泪,问周锦城要他娘:&ldo;我要娘,哥哥……呜呜呜……我想要我娘……&rdo;
周锦城被他哭的没办法,想照平常那样发火,可手下就是小傻子因为长时间饿过头而不正常地鼓胀起来的肚子,那火就像碰到了潮湿的柴,像个哑炮,烧不起来,也炸不开。
&ldo;上回说了,他们卖进来一个傻子,跑都嫌慢,叫我上哪给你找去?&rdo;
阮唐平日里总是笑着,周锦城对他促狭,他不知是不懂还是不在意,更没什么委屈的神色。
就是这少有的两回因为想他娘而哭起来,也不要人怎么去哄,没一会儿就止住了。只脸上还留着湿痕,长睫毛湿成浓密的一簇又一簇。
他泪眼汪汪地吸鼻子,嘴一抿,不管脸上是不是伤心的神色,两个酒窝反正就出来了,&ldo;哥哥。&rdo;他叫了一声,周锦城只当他还要娘,正头痛,便听他问,&ldo;少爷和书童,怎么好的?&rdo;
周锦城掀开被子起身,把他抱到里头摆好姿势,又抓过小被子给盖上,道:&ldo;不知。等你大了,懂了,来教我。&rdo;
阮唐眨了两下眼,湿睫毛戳的眼睛不舒服,他又伸手去揉,有些困了,软声答应周锦城:&ldo;好的,哥哥。&rdo;
没过几日,就是周锦重的生辰。
同往年一样,周霖辅没有大办,只请了些本家来府里吃饭看戏热闹热闹。其余旁支都没去邀,更别提往日交好的官场同僚。
他是云城知州,官做的不大不小,在云城当地算很有名望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