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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ldo;那院里，如今还有多少匹马？&rdo;

赵细烛警觉起来，又摇摇头：&ldo;不知道。&rdo;

&ldo;你不是去过那院子？&rdo;

&ldo;那是刚进宫的时候，估摸有几年没上哪院了。对了，您打听这事干什么？&rdo;

曲宝蟠笑笑：&ldo;好奇呗！&rdo;说罢，快步离去了。赵细烛看着曲宝蟠的背影，脸上布满了疑云。

一旁，牵着马的布无缝从篾面宽沿帽下抬起眼睛，注视着在打听御马房的曲宝蟠。

赵细烛来到一个卖玩具的货摊前站停，好奇地看了起来。摊架上挂着漆成九彩的各式木马、木鸡、木狗和木猫。赵细烛拨了下九彩木马，木马晃动起来。

&ldo;这木头马，卖多少钱？&rdo;他笑着，问卖玩具的摊主。摊主打量着赵细烛的挑子，道：&ldo;您是卖洋破烂的？&rdo;赵细烛道：&ldo;破烂？这可都是宫里的东西！您没听说，皇上在宫里过的也是苦日子么？这些天，皇上让咱们做太监的，把宫里用不上的旧东西，都拿到天桥来卖了，也好在咱们万一散伙的时候，发些回家的盘缠。&rdo;摊主道：&ldo;宫里的这一大家子，真的要散伙了？&rdo;赵细烛道：&ldo;听天由命吧。您这木头马，卖不卖？&rdo;

摊主笑道：&ldo;天桥的玩艺，哪有不卖的？&rdo;

买下的九彩木马玩具挂在了赵细烛的空挑子上，晃荡着。卖掉了洋乐器的赵细烛吃着冰糖葫芦，东张西望地看着街景，往街口走去。突然，他身后的人群乱了起来，几个穿着黑制服的警察提着长枪，喝喊着什么奔了过来。

行人四躲。赵细烛被人差点推倒在地，一头撞在墙上，他摇摇晃晃地转过身来，靠着墙问左右行人：&ldo;出什么事了？&rdo;没人回他的话。他抓住一个行人，问：&ldo;刚才还太平着，这会出什么事了？&rdo;那行人打量着赵细烛：&ldo;您就是那个卖洋乐器的太监？&rdo;赵细烛点头：&ldo;是我！&rdo;

那行人急声：&ldo;您这爷，惹下祸了！&rdo;

赵细烛一怔：&ldo;惹下祸了？我卖我的洋乐器，惹的是哪门子的祸？&rdo;

&ldo;跟您说不清，想活命，快逃吧！&rdo;

没等赵细烛回过神来，那几个警察一眼就看见了他，大喊：&ldo;在这儿！盗卖宫里宝物的太监，在这儿！&rdo;警察一拥而上，一把就摁翻了赵细烛。

赵细烛的半个脸贴在了地皮上，歪着嘴，想喊什么，却是怎么也喊不出声来。他看见，那只九彩木马就躺在自己的鼻子跟前，被一只只大皮靴踩着。&ldo;马……马！别踩坏了我的马！&rdo;他喊出了声，脸面憋得发紫。

夜里，警察局的大铁门哐当一声打开了，一脸倒霉的赵细烛被两个挎长枪的警察推了出来，趔趄着从台阶下跌了下去。他爬了起来，抹着牙血，大声道：&ldo;警爷，您听我把话说完，我卖的洋乐器，可真的是内务府遵了皇上的旨，让我挑到天桥来卖的！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rdo;

警察道：&ldo;你是阉人？&rdo;赵细烛点头。

&ldo;阉人，给爷听好了！国民政府有告示，凡宫里卖出的东西，一律没收充公！听明白了么？&rdo;

&ldo;可皇上没贴这样的告示呀！&rdo;

&ldo;皇上？&rdo;警察笑了，&ldo;你他妈还皇上皇上的！不看看是什么年头了，如今已是民国十三年，你还以为是宣统年哪？滚！&rdo;

赵细烛道：&ldo;我不能滚，我得把卖洋乐器的钱要回来！&rdo;警察厉声道：&ldo;你这阉人真背，是宫里呆傻了还是怎么的？让你滚你就滚，再不滚，回笼子去！&rdo;赵细烛一脸认真：&ldo;警爷，您不能让我就这么滚回去，我得取回钱，要不，皇上知道了，饶不了我。&rdo;

&ldo;啪！&rdo;赵细烛的脸上重重挨了一个耳括子，一股鼻血淌了出来。

深夜，北京琉璃厂清冷无人的街面上，布无缝牵着马走着。他在一家挂着&ldo;恒同玉器铺&rdo;匾牌的店门前停住了。他抓起铜环门拍，轻轻叩打起来。

玉器铺门打开了，伙计打量了下一会，示意他进来。

店堂里的油灯点得很亮，照出一张肥胖的睡意惺忪的男人脸。他是店老板。&ldo;您要开一块玉？&rdo;店老板打了个哈欠，问着笔挺地坐在椅上的布无缝。

布无缝道：&ldo;是的，开一块玉。&rdo;

店老板道：&ldo;可从来没人在这深更半夜敲开过恒同玉铺的大门。&rdo;

布无缝道：&ldo;你既然敢在深更半夜打开贵铺的大门，那你就一定知道这个敢来敲你门的人，有大买卖要和你做。&rdo;

&ldo;不就开一块玉石么？&rdo;

&ldo;你是用哪只眼睛识玉的？&rdo;

&ldo;哪只眼？&rdo;店老板一愣，&ldo;识玉当然用的是两只眼。&rdo;

布无缝道：&ldo;如果我告诉你，你不用眼睛也能识得好玉，信么？&rdo;

&ldo;不信，&rdo;店老板摇头，&ldo;行里自古有话，牙识金，舌识银，可还没听说闭着眼睛能识玉的！&rdo;布无缝道：&ldo;玩玉行家，长着十个手指头，还不够么？&rdo;店老板终于笑了起来，一拍桌面笑道：&ldo;大行家！您是大行家！我在庙里抽到过吉签，说是遇上个满脸大疤的人，这人就是行家！‐‐玉坯带来了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