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不信。&rdo;赵细烛摇头。
&ldo;来来来,&rdo;剃头匠把赵细烛扶下凳,&ldo;领您去间屋子看看,您就全信了。&rdo;
院子里长着些草,栓在枣树上的汗血马边吃着草边好奇地看着一头蒙眼拉磨的瘦马。
瘦马在汗血马的眼睛里转着圈,一圈又一圈。
很快,两匹马的嗓子里发出了低低的各种音节的声音‐‐这是马族的特殊语言。
院里的鸡鸭在侧着脸听着两匹马的对话‐‐
&ldo;你在干嘛?&rdo;是汗血马的声音。
&ldo;拉磨。&rdo;蒙脸瘦马回道。
&ldo;拉磨干嘛?&rdo;
&ldo;给主人磨白面。&rdo;
&ldo;为什么要蒙着眼?&rdo;
&ldo;蒙着眼就看不见白面了。&rdo;
&ldo;你说,世上最可恨的是什么?&rdo;
&ldo;是鞭子。&rdo;
&ldo;不,不是鞭子,是枷板。&rdo;
&ldo;枷板?什么是枷板?
&ldo;这句话,该问人。&rdo;
&ldo;人听不懂马语。&rdo;
&ldo;可马能听懂人语。&rdo;
&ldo;对了,你的主人会剃个什么样的头?&rdo;
&ldo;不知道。&rdo;
&ldo;等你的主子出了屋,你就知道了。&rdo;
汗血马回过脸,看起铺子的门帘。
铺子里一间侧屋的破门帘打起,剃头匠对着赵细烛招手,一脸得意:&ldo;您瞧瞧,这满屋子堆着的,都是啥!&rdo;
赵细烛往屋里探脸看去,吓了一跳。屋里,堆着坟丘似的满满几大堆辫子!
&ldo;你不是说,&rdo;赵细烛道,&ldo;洋人来收辫么?怎么都堆你这屋里了?&rdo;
剃头匠道:&ldo;不是还没来嘛!都说人家洋人国里,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辫子!早好几年就听说洋人要来收辫了,全京城每家剃头铺子都攒着辫,只等洋人拿尺子来验哩!&rdo;
赵细烛道:&ldo;要是那洋人不来收辫了呢?&rdo;
&ldo;不至于吧?&rdo;剃头匠有点怔愕,&ldo;没听说洋人国里有谁也蓄上了辫,与咱们争这门生意哇!&rdo;
&ldo;真要是洋人不来了,您不就白攒这么多辫子?&rdo;
&ldo;那也不着急呀,等着呗!‐‐可知人身上的东西,哪样最不肯烂?是辫子!人一死,骨头,肉,还有这肚里的肠肠肺肺什么的,都化土了,连棺材板子也一捏一手渣了,可瞅那辫子,还好好的,绞着什么花,还是那包花,提溜起来,沉沉的,一股是一股,一根是一根,一绞,没准还能绞出油来!您说,就凭这&lso;不肯烂&rso;三个字,我这满屋子堆着的辫儿,还怕多么?还怕放久了没人要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