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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老太监赵万鞋看着几个太监把羊群送出了宫门，又抱上了等候着的大车，便吩咐将宫门关上。守门的卫队士兵推动宫门。

&ldo;慢！&rdo;赵万鞋突然发现了什么，摆了摆手。

宫门外的大墙边，贴墙站着个人。

&ldo;是你？&rdo;赵万鞋失声。贴墙站着是一脸苦相的赵细烛。

赵万鞋道：&ldo;细烛，你不是去卖洋乐器了么？&rdo;赵细烛一脸沮丧：&ldo;我……我把卖乐器的钱，丢了。&rdo;&ldo;钱丢了？&rdo;赵万鞋一怔，&ldo;怎么回事？&rdo;

宫内长廊间，赵细烛跟在赵万鞋身后，垂着脸回话：&ldo;我没多嘴呀！对了，有个卖木狗木马的老头问我是从哪捡的破烂，我告诉他，这洋乐器，都是宫里……&rdo;&ldo;够了！&rdo;赵万鞋怒声，&ldo;我交待过你多少回，出了宫，千万别提自己是宫里的人，更不能提宫里的事！你……你把我的话，都当成屁了！&rdo;

赵细烛道：&ldo;下回，细烛再出宫的时候，您用块纸把我的嘴封上！&rdo;

&ldo;废话！&rdo;赵万鞋道，&ldo;用纸封嘴，是从前刑部大狱处死人犯才干的活！你给我回十三排去，对墙坐着，掌嘴三百！&rdo;

赵细烛几乎要哭了：&ldo;记住了，掌嘴三百！&rdo;

天亮前，一只灯笼在后宫一处叫&ldo;十三排&rdo;的长廊里晃动着。这是一排太监和宫女住的低矮的平房，窗口几乎都黑着灯。

赵万鞋挑着灯笼，踽踽走来。他看见赵细烛住的屋子还有灯光，便走了过去。

门里，传出赵细烛掌脸的声音：&ldo;……二百八，二百八十一……二百八十二……&rdo;赵万鞋咳了声，推开了门。赵细烛盘腿坐在坑上，面对着墙，在一下一下打着脸。&ldo;疼着了么？&rdo;赵万鞋站在坑前，沉着声问。

赵细烛回过身来，脸肿肿的，眼睛也红红的。

赵万鞋从袖里掏出帕子递给赵细烛：&ldo;用帕子蘸上凉水，焐焐脸，就不疼了。&rdo;

赵细烛的声音很哑：&ldo;赵公公，您说，咱们皇上真的就不是皇上了？&rdo;

&ldo;你记着，皇上哪一天真的不住紫禁城了，皇上还是皇上。&rdo;

&ldo;可在宫外，我一提皇上，就被人笑话。我要是当着皇上，我就得问个明白，我到底哪儿开罪天下子民了？&rdo;

&ldo;这天下子民的事，不是你能问得明白的。其实呀，你以为皇上心里舒坦着？&rdo;赵万鞋摇了摇头，长叹一声，&ldo;皇上心里愁着什么，只有我赵万鞋才知道哇。&rdo;&ldo;您是皇上身边的公公，您得让皇上高兴了，是这理么？&rdo;&ldo;理是这理，可我有什么法子能让皇上高兴呢？&rdo;万鞋又长长叹了声。

赵细烛想了会，道：&ldo;让皇上骑马呀！我小时候，一骑上竹马，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rdo;&ldo;皇上从小就怕马，见了马，躲还来不及哩。&rdo;赵万鞋道。

赵细烛道：&ldo;对了，皇上不爱骑马，那就骑单车！您就天天让皇上骑单车，满宫跑。皇上跑累了，就把心里的愁事儿给忘了。&rdo;

赵万鞋脸上露出了笑意，拍了赵细烛一脑袋：&ldo;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宫里还留着的百十个太监，就数你替皇上着想。&rdo;

赵细烛摸着头说：&ldo;不，我是替您着想。您这么大岁数，白天黑夜地侍候着皇上，容易么？&rdo;

赵万鞋动容：&ldo;好侄子，公公没白疼你。刚才掌几下了？&rdo;

&ldo;二百八十二下。&rdo;

&ldo;剩下的那几掌，给你赦免了吧。&rdo;

赵细烛一脸认真：&ldo;不，得掌了。您老说下的话，我不能打了折扣。&rdo;

&ldo;啪！&rdo;他抬起手，又往嘴上掌了起来。

&ldo;公公！&rdo;赵细烛突然停住手，取出那块从天桥地摊得来的玻璃底片，双手递给赵万鞋。

赵万鞋接过看了看：&ldo;这是什么？&rdo;

赵细烛笑道：&ldo;是马！&rdo;&ldo;马？&rdo;赵万鞋笑了，&ldo;你又糊弄我了？&rdo;赵细烛道：&ldo;公公还记得五六年前洋人进宫拍照的事么？那回，不是公公您奉了旨，派了几个小太监跟洋人学拍照片？&rdo;赵万鞋想了想：&ldo;有这回事，我还差你去学了三天。&rdo;

赵细烛道：&ldo;那三天里，洋人领着我们几个小太监在宫里到处拍照，我记得，还去了御马房，洋人让我对着一匹又高又漂亮的马拍了一张照片！没想到，事隔多年，这张照片的底子又回到了我的手里。&rdo;对着赵万鞋的耳边低语，&ldo;我花了一角钱，在天桥地摊上买回来的！&rdo;

&ldo;这恐怕不是好兆头！&rdo;赵万鞋的脸色变了，抬起手，将玻璃底片对着灯笼光照了照。灯笼的红光里，映出了马的影子！

两人谁也没有发现，此时，就在门外头，一匹古怪的马影子就映在宫巷的白墙上！突然，马影子动了动，渐渐变形，变成了一个穿着白袍的人！

这人的脸上戴着一张白色马脸面具！从白袍里垂下的两只手，竟也套着两只白色马蹄！穿在脚上的，是两只马蹄鞋！

这人展开身形，飞身跳下瓦面。从瓦面落下时，这人的影子酷似一匹飞翔的马！白袍人飞奔起来，向着上驷院的方向奔去，尔后一纵身，跳进了矮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