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该站以及其他几个中继站的督察员,尤利西斯无须事先通知就可以随时使用这个官方的物资管道。不过伊诺克记得,这些年来尤利西斯每次来站之前总会高兴地把自己即将来访的消息先通知他。这不是位于庞大的银河网络中的所有中继站都能享受到的一种优厚待遇,虽然有些中继站可能也享受到了这种待遇。
他认为,或许今晚他应该把中继站受人监视的情况告诉尤利西斯,也许早就该告诉他了,但他始终不愿意承认人类会给银河中继站带来任何麻烦。
他自己一贯热中于将地球人描述为善良的和理智的,他认为这样做其实毫无意义,因为在许多方面他们既不善良也不理智,也许是由于他们还未真正长大成人的缘故吧。他们非常聪明,思路敏捷,有时还富有同情心,甚至还能理解别人。但令人痛惜的是,在许多方面他们都失败。
不过伊诺克认为,如果人类有了机会,如果他们碰到了好运气,了解到了太空的情况,那么他们一定会牢牢地掌握自己的命运,一定会迎头赶上的。最终他们就会加入到宇宙大家庭中去。
人类一旦加入了这个大家庭,他们就会证明自己的价值,而且还会奋发努力,因为他们还比较年轻,而且精力充沛,有时他们的精力也许过于充沛了一点。
伊诺克摇了摇头,穿过房间,坐到自己的椅子上。他拿起面前的邮件,将温斯罗用来捆扎邮件的绳子解开。
邮件中有几份日报,一份周报,还有两份杂志:《宇宙》和《科学》。此外,还有一封信。
他把报纸和杂志推向一边,随手拿起那封信。他发现这是一封航空信。邮戳是在伦敦盖的,他对回信地址所提供的姓名感到非常陌生。一个陌生人怎么会从伦敦给他写信?他感到困惑不解。不过他心里明白,任何一个从伦敦或从任何地方给他写信的人他都不会认识,因为在伦敦或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他都没有熟人。
他拆开那封航空信,在面前的书桌上把信纸摊开。然后他把台灯移近一些,以便让灯光直接照在信纸上。
亲爱的先生,我想您一定不认识我。我是英国《宇宙》杂志的一位编辑。你订阅我们的杂志已有许多年了。我不使用本社的信笺写信,因为这是一封普通的私信,有些地方可能写得不够得体。
您是我们杂志年龄最大的一位订户。也许使您感到兴趣的是,您的姓名在我们的订户通讯录上已有整整八十多年了。
尽管我知道这与我并无多大关系,但使我感到奇怪的是,究竟是您本人对我们这本杂志订阅了如此长的时间,还是您父亲或一个与您关系密切的人才是最初的订户,而您只是在继续使用他的姓名而已。
我的兴趣无疑是一种毫无理由的,不可宽恕的好奇心理。先生,您本人完全有权对我的询问不予理睬。但如果您对回答上述问题并不介意的话,我很乐意能收到您的回信。
我只能替自己作出如下辩解:我为这个本杂志工作已久,对于有人认为它值得订阅八十鑫年,我感到非常自豪。我怀疑其他许多出版社是否也能因有人对他们的刊物保持如此长久的兴趣而夸耀一番呢。
先生,请接受我对您最崇高的敬意。
您的忠诚的。
然后是签名。
伊诺克将信从身边推开。
他想:又出现了一个。这里又出现了一个监视他的人。不过他的信写得小心谨慎,彬彬有礼,而且也不会引起任何麻烦。
但是,又多了一个注意他的人,这个人对订阅杂志长达八十多年而感到奇怪。
随着岁月的流逝,这种人还会越来越多。他不但要提防那些将来可能会监视他的人。他可以尽量不让自己引人注目,但他却不能躲藏起来。人们迟早会盯上他的,并且会蜂拥而来,聚在他的门外,急切地想了解他为何要躲起来的原因。
他知道,等待观望的想法已经失去了意义。外界正在向他逼近。
他不明白他们为何不能让他一个人安静一点。假如他能对他们解释一下目前的情况,也许他们就不会来打扰他了。可他不能对他们解释。即使他能够解释的话,他们中依然会有人向他拥来。
位于房间另一端的物资管道向他发出了嘟嘟声,伊诺克随即转过身去。
那是瑟彭人来了,它在液箱内看上去像是一团黑糊糊的、近似球状的东西。在伊诺克的头顶上,有大约一立方米的物体在溶液中缓慢地移动。
那也许是行李,伊诺克想。可电文已经说明它不带行李的。
正当他急忙穿过房间时,他听到了卡嗒卡嗒的声音,那是瑟彭人在对他说话。
&ldo;给你送来一些死去的植物,&rdo;那卡嗒声说。
伊诺克望着在液体中浮动的那一立方东西。
&ldo;请收下,这是我带给你的。&rdo;瑟彭人卡嗒卡嗒地说道。
伊诺克笨拙地也用卡嗒声来答复对方。他用手指敲着液体舱的下班说:&ldo;谢谢你,仁慈的客人。&rdo;
他一边说,一边怀疑自己对这堆物质的称呼是否正确。他想,一个人在这种告别讲究的场合可能会陷入极端困惑之中。对他们中的有些来客,人们可以用华丽的词藻去称呼(即使在那种情况下词藻华丽的程度也因人而异),至于对其他一些来客,人们往往用最简单、最直率的语言来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