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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1952年,我们召回了在海外的间谍。哪怕是最忠心耿耿的共产党员也受到&ldo;别墅式的软禁&rdo;和严厉的盘问。人们常好奇地问,我们对这一部分人使用了什么手段。当时主要对他们施加心理压力。这批人一向因为自己属于一个由志同道合的同志组成的集体感到自我的价值和自豪。一旦突然不再对他们表示信任,他们的心理马上受到极大的压力,根本无需威胁或是正式逮捕他们。只需把他们当做嫌疑犯加以审问,根据他们的回答就足以使我们确认他们是清白的,而不是什么双重间谍。当然,他们根本不可能再被派回西德。释放前,他们曾受到警告,不得把这一切说出去。所有的人都对此守口如瓶。

他们中有些人曾在反对纳粹的斗争中表现英勇。有一个人甚至当年和我父亲一起关在法国的集中营里。一连几周,他被软禁在房间里,问题弄清后才被释放。有的人领到了退休金,有的则被分配到各省份从事一般工作,不再受到信任。

1956年赫鲁晓夫在苏共二十大上做了秘密报告后,我们为大多数从西德撤回的同志恢复了名誉,并授予了奖章。布鲁诺&iddot;海德曾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与法国抵抗组织并肩作战。撤回东德后,他被发落到马克思城的一家工厂当普通办事员。以后他曾任过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的副总检察长。他指责我解散德共情报网的做法与斯大林秘密警察头子贝利亚式的残酷手法如出一辙。事实并非如此。日后他听说了像默库尔这样的双重间谍案子后,终于理解了我当时为什么要这样做,虽然怨气未消。

少数几名&ldo;予以保留&rdo;的间谍没有被撤回,以后又重新启用了他们,但我们把他们与新的情报网严格区分开来。为什么要留下这几个人呢?原因很简单,我们发现敌人渗透的程度不像我们想象得那么严重。西德的情报人员并不比我们多什么绝招。

第四章德意志民主共和国走向成年,我也走向成熟

1952年12月的一天,我接到东德领导人乌布利希的通知,去位于东柏林繁华市中心的中央委员会大楼见他。在入口处,我领到一张通行证。卫兵仔细检查了这张通行证和我的身份证。当年党中央总部大楼里并没有搞得戒备森严。大楼看上去也不大起眼。以后中央委员会总部搬到韦尔德舍尔广场后情况就不同了。不过即使在当时,人们已经开始感觉到一个特权阶层正在形成。这一阶层最终完全脱离了人民。

我来到乌布利希的外间办公室。他正在开会,但很快就出来了。衣冠楚楚,蓄着两撇向上翘的小胡子的乌布利希把我领到隔壁他的妻子,也是最亲密的同事洛特的办公室。我和洛特很熟,当年我俩在莫斯科的&ldo;德国人民广播电台&rdo;共事过。她热情地跟我打招呼。乌布利希示意我坐下,然后把妻子支开。他以前见过我几次,所以省去了寒暄,直入正题。他的一贯作风是谈吐简洁务实,而且从不直视对方眼睛。

乌布利希面无表情地告诉我,外国情报局成立以来一直任局长的阿克曼因为健康方面的原因请求辞职。我知道阿克曼被解职并非身体不佳,而是乌布利希不喜欢他提出的走一条不同于苏联模式的&ldo;德国社会主义道路&rdo;的观点。阿克曼因一段婚外情被乌布利希抓住把柄,被迫辞职。50年代的东德好似清教徒社会,婚外恋属大逆不道。

&ldo;我们认为,你应当接管情报局,&rdo;乌布利希说。这个&ldo;我们&rdo;来头不小。确切地说,它是指中央领导人。他既没问我是否觉得自己能够胜任,也没征求我对此事的意见。我毫无精神准备。当时我年仅20多岁,在党内地位并不高。我问乌布利希,外国情报局归党内哪位领导人负责。他让我直接向他汇报。

不到一刻钟,我又走在了大街上,脑袋里却仍是一片混乱。回到办公室,看到阿克曼下台后担任代理局长的施塔尔曼正在等我。我内心忐忑不安,不知他对这项任命会如何反应。像他这样一个德高望重、经验丰富的人难道会心甘情愿地把权力让给一个飞黄腾达的毛头小伙子?没想到,他笑容可掬,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他打开保险柜,取出里面不多的几份文件递给我。研究文件从来就不是他的强项,却是我工作的一个重要内容。施塔尔曼把一串钥匙顺着桌面推给我,说:&ldo;没我事了。祝你好运!需要我帮忙,尽管说!&rdo;我赶忙出去买了套西装,准备第一天上任时穿。想到马上要坐到这张巨大的写字台后面,内心不禁喜滋滋的。

直到今天,我仍不明白为什么挑选只有一年零四个月情报工作经验的我担任这一职务。不过,德意志民主共和国1949年10月刚刚成立,它的各级官员只能边干边学了。阿克曼显然推荐了我接替他。我的家庭背景以及与苏联干丝万缕的联系肯定也起了很大作用。有时有人问我,为什么我心甘情愿在一个镇压机构工作。首先,我并不认为情报局是镇压机器的一部分。其次,我的责任感,党的纪律以及冷战时期的需要也决定了我不可能拒绝这项任命。

50年代西方动辄指责我们不可能对周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理由是我们经历过莫斯科的大清洗,可以察觉出种种迹象。此话差矣。当年在莫斯科的生活经历恰恰产生了与此相反的效果。我们始终觉得斯大林的所作所为乃出于不得已。面对凶恶的敌人,他不能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对二三十年代苏联国内冤假错案波及面之广,我们一直缺乏足够的认识。因而以后捍卫苏联在东欧国家的战略地位时,我们无法识别种种谎言和狭隘的报复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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