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就是他费尽周折寻找的那个孤独的巡逻队员,优秀的北极猎手杰克逊。他终于找到了杰克逊,但却是具尸体。
安德森觉得天旋地转。饥饿、痛苦、惊吓、疾病和悲愤终于打断了他的神经,他什么也不知道,一下子昏死过去。
凯特尔和厨子伽拉德把昏迷的猎人拖到屋外,想把他搁在自己带来的雪橇上。他们看了看雪橇,上面放了一支步枪。木架全被拆光,大约是烧了火,也为了减轻重量。这架爬犁说明主人是从极遥远的地方来,而且和北极的大自然进行了惨烈的搏战,它已经完全无法使用了。
德国军人冷笑几声,把猎人放在杰克逊的爬犁上。本来,他们奉有赫伯特的命令,可以相机处死每一个到猎屋来的人。但经过一番讨论,他们决定还是把昏死的猎人带去。也许他能交代点什么,能对气象台和少校有点用处。反正到时再枪毙也不迟。
凯特尔用刚痊愈的手和伽拉德一块儿把破爬犁、死狗和杰克逊的尸体都堆到屋里,然后放起火来。浓烟和尸臭都飘散到天空中,腾腾的烈焰映红了雪地。
之后,昏死的猎人和残暴的德国鬼子慢慢消失在冰原上。
留在他们身后的,是冒烟的废墟。
三十四向导狗依雅克
风是从陆地往海洋上刮的,流冰块渐渐远离了海岸。
本格森向四面八方都跑了一遍,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封在一块流冰上,没办法回岸。这可不同于一条冰间水道,能够凿冰为筏轻巧地渡过去。
冰上的漂泊生涯已经有一个星期了。所有的肉、油都被吃光。为了能赶回斯科尔斯比,他还没忍心杀狗,但狗群已奄奄待毙。
他所乘的这块冰挺大,最长处约1500米,平均宽800米,呈一个很不规则的七边形。后来,海上又起了风,海浪把冰块打成两半,幸好他是在大的一块冰上。这块冰很像一把宽刃的匕首,留给北极鲁滨孙的领地委实太小了。
如果有足够的粮食、补给品、钓鱼钩,极地探险家并不畏惧在流冰上生活。只要能够顽强地坚持,他往往也会得救的。许多探险家的船都被冰冻过。爱德华&iddot;帕里的船被冻在加拿大和格陵兰之间的海峡中,后来侥幸脱险。英国人亨利&iddot;哈得孙、挪威人威廉&iddot;巴芬的船也被冻过。美国人维&iddot;斯蒂芬斯干脆就在冰块上漂流了4个月。俄国人白令、荷兰人巴伦支、伟大的英国船长詹姆斯&iddot;库克都被冰封过,都熬过冰上的岁月年华。美国的特朗在冰上住了20个月,挪威的南森在冰上则整整生活了3年。
可是本格森一无所有,他还负有极重大的使命。他不但要活下来,还要排除万难把情报送给盟国。
他用猎刀和鹤嘴镐在冰上筑了个窝,大小刚够人和狗住下来。走时带的狗多帮了他的忙,他杀掉了四只狗,尽量节省着吃。他的枪弹也要节约。幸好渔叉和鱼钩他都带着……
度日如年的流冰生活开始了。他尽量钓鱼,以满足人和狗之需,但也仅仅勉强能维持不饿死。有时候海面上出现海豹,他用枪瞄瞄又放下来。因为海豹太远,打死也捞不上来。
有一天冰上来了只海象。它傻乎乎地从海里爬上冰块,在冰面上睡午觉。本格森决定不用枪弹,而采取一种爱斯基摩人的方法捉住它。
中午的太阳暖洋洋地照着冰面,表层的冰融化了,变成湿漉漉的水洼。海象睡得很机警,两只雪白的长牙支在淡蓝色的冰块上,湿鼻子迎风一张一张,只要气味有变,它就会一骨碌滚到海里去。海象是一种喜欢睡觉的懒家伙,因此白熊常常袭击它。在生存进化中,它即使睡觉也很灵敏,要捕获它还真不容易。
猎人用一张熊皮挡在前面,白色的毛皮和冰雪很接近。冰块太小,他无法绕到下风处,只能耐心地一步步往前移。远方的冰山在阳光下形成像奶油捏制的塔,闪烁着缤纷的色彩。猎人在缓慢推进,一点儿也不能着急,否则一举不慎就会前功尽弃。
近了,大约到了20米的地方。经过漫长的忍耐之后,猎人的眼睛红起来,胸口咚咚直跳,他握着鹤嘴镐的手冒出滑腻腻的汗。又近了5米。
海象警觉了。它醒过来,看着不知从哪儿掉下来的冰块,摆动了一下鳍脚,准备跳到海里。本格森大吼一声,抛掉熊皮,跃过冰面,一下子把镐头砍入海象的躯体。海象吼叫着,拍打着鳍脚准备扑人。这正中本格森下怀,他狠击几下,庞大的海洋哺乳动物倒在了一摊冰血里……
讨厌的雾又升了起来,连方向也搞不清。本格森把雪抹到腮帮子上,鼓起腮帮子辨认了风向。风从西北方吹来,浮冰往东南漂,正是丹麦海峡的方向。只要有船,电报员就有救,而且船上的电台会发走他怀里那封至关紧要的电文。这一来,猎人安下心,他饱餐一顿粗糙的海象肉之后,又睡着了。
清晨,风把雾吹散。一轮血红的朝阳浮升在格陵兰海墨绿色的波涛上。成千只候鸟鸣叫着向北方飞去。它们也许是到斯匹茨伯根或者法兰士约瑟夫群岛上去度夏天吧。猎人久久目送着候鸟远去。他上身赤裸,皮衣裹在腰间,向鸟儿们招招手。
在水鸟消失的东北方向,升起几缕淡淡的黑烟。它们缥缈地像水天线上几丝细纱。但毕竟是烟,有烟就有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