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几只干枯狰狞、早已白骨化的手指。
那被放在摇篮里包得整整齐齐的东西,是一只手臂,只是手骨粗大,应当是一只男人的手。
赵建国的脸整个黑了,刘怀忠呆了一呆,立刻用对讲机呼叫增援,并请唐研立刻从这屋里出去。
现在这个屋子要被封锁起来,因为这里发现了人体的残肢,这里就算不是杀人现场,那也是藏尸现场。
&ldo;警官。&rdo;唐研指了指屋里,又指了指隔壁,面带着学生一样的微笑,&ldo;我在隔壁和这个屋里发现了两个女人骸骨的碎块和一个男性的骷髅,又在这里发现了男性手臂的一部分,902和901我还没来得及进去,但猜想情况和这里差不多。&rdo;
赵建国的黑脸更黑了一些,刘怀忠加重语气,请这个像学生一样的年轻人从现场出来,同时问:&ldo;你是什么人?是你报的警吗?&rdo;
&ldo;不是。&rdo;唐研回答,&ldo;我是这里的保安,这位白小姐和容先生在9楼发现异常,叫我到9楼来检查。&rdo;
刘怀忠疑惑地看着他,他是这里的片警,这个小区换保安了吗?他怎么记得原来的保安是个姓黄的老头?
赵建国和刘怀忠拿着唐研给的钥匙打开了901和902,进去以后,两个人叫了三次增援,前后来了十几个警官,一直到天亮警车都没有离开这栋楼。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总计在9楼901‐904室发现了四具女尸和一具男尸,都已白骨化,四具女尸都被碎尸,但现场除了厚重的积尘,并没有明显的血迹,而一具男尸最为奇异,他也被利器碎尸,只是不同于女尸那般精细零碎,而是被分成了四块。
904的鱼缸里放了一个人头,903的摇篮里有一只手,902的床上有他的左半身,901的保险柜里有他的右半身。
所有的房间都是反锁的,没有任何出入的痕迹,有几把刀显示出曾被反复使用的痕迹,应当就是凶器。现场勘查的警官使用了检验血液的化学喷剂,结果显示在四个房号里都有大片大片的荧光反应,9楼密闭的大门后曾经到处都是血。
是一片血和尸骨的海洋。
8
第三天的清晨,白月把所有的东西打包整齐,叫搬家工人放在了保安室门口,她已经叫了家政公司的卡车过来,要从这栋楼房里搬走。她下来的时候,容小促背了一个登山包,也站在保安室门口,正好奇地往保安室里面望。
她和家政公司的工人一起在等卡车,看见容小促往保安室里探头探脑,她也过去张望了一下。
坐在保安室里的还是唐研,他泡了一杯茶,正在看报纸。不过容小促看的是他压在报纸下的东西,那是一个镜框,年代颇久了,白色的边框已泛了黄,镜框里的照片有些模糊,似乎是被污渍和水浸透过,却还看得清楚,照片上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有点像现在的结婚照,女人穿着漂亮的连衣裙,坐在椅子上,手指纤细,衣饰华丽,戴着白色的蕾丝手套,男人穿着礼服站在她后面,两人面带微笑,神采奕奕,俊美秀丽。
照片上还有日期,一九九〇年某月某日。
&ldo;那是什么?&rdo;容小促伸手去拿那个镜框,&ldo;哪里来的?&rdo;
唐研不以为意,翻过报纸一页,说:&ldo;捡到的。&rdo;
容小促凝视着那照片,白月不知不觉凑过去端详,说:&ldo;这女人挺美的。&rdo;
容小促摇了摇那镜框说:&ldo;很重,里面还有东西……&rdo;他随便摇了两下,就看到镜框边隙里露出几张纸片的边缘,抽出来一看,还是照片。
那是几张类似的照片,只是男人和女人都不相同。有个女人穿着臃肿的军大衣,依然笑得灿烂甜美,显示出她的青春是如此耀眼,与她合影的男人非常瘦弱,坐在轮椅上,似乎半身不遂,却也露出幸福的笑容。还有一张照片是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并肩站着,男人很胖,女人体态婀娜,烫着一头时髦的卷发,穿着曲线优美的高跟鞋。最后一张照片上的女人略微成熟一点,三十多岁年纪,身上戴了许多首饰,她的背后却不是像前面三张照片那样是背景布,而是一排放中药的药柜,像站在中药店里拍的,柔和的阳光自店外映入店内,中药店的角落静谧而幽暗,拍得古典优雅,庄重大方。一个模样成熟的男人站在她身前与她合影,手里提着一个油纸包扎的药包,面带微笑,仿佛十分温馨柔和。三张照片都有日期,还是故意模仿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那种手写日期的感觉,看起来十分怀旧,时间都在一九九〇年左右,相差不到一年。看这照片制作的风格,照片上的应当是同一家人。
&ldo;这应该是很珍贵的照片吧?&rdo;容小促抓了抓头,看完了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的感觉,却也说不上是什么,把照片递给白月看了看。
白月对好几十年前的照片并没有什么兴趣,看了一眼就还给了唐研,随口问:&ldo;你怎么还在这里上班?&rdo;
&ldo;嗯?&rdo;唐研抬起头来,斯文地看着白月。
&ldo;你不觉得这里很恐怖吗?你不怕?&rdo;她指了指9楼,自那天警察从9楼的房间里抬出第一块骸骨,她就再也没回过自己房间,这两天都住在朋友家,直到今天要搬家才壮着胆子带着三个搬家工人回来搬东西。
&ldo;呃……&rdo;在唐研正要回答怕与不怕问题的时候,家政公司的卡车开到了门口,白月抱歉地向唐研笑笑,指挥工人搬上她的东西,开始往卡车上垒。容小促放下他的背包,也过去帮忙,阳光灿烂,小区的院子里花木繁茂,让人暂时心情愉快。
唐研喝了口茶,继续低下头来看报纸。
如果刚才容小促一直注意的不是他报纸下的镜框,也许就会注意到他拿的那一张报纸,是一九九〇年某月某日本地的一张小报,颜色稍微有点发黄,却还不是很黄,内容也不是很多。他正在看一则新闻,大意是某厂厂长因经营不善,行踪成谜,疑似出逃境外。报纸上附有一张该厂长的照片,却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子,看起来有点像那个中药店里站着的女人。
他放下报纸,把镜框和镜框里的照片一字摆开。
四张照片,照片里的女人各不相同,照片里的男人虽然年纪、高矮、胖瘦有极大的不同,但右边眼角都有一点不深不浅的黑痣。此外,他的左眼总是比右眼细长一些,右眼圆一点,这是因为右眼是双眼皮,而左眼是单眼皮。他的眉毛很普通,但在眉毛中段总隐约有一小撮眉毛往上飞起,猛地一看就像眉毛竖了起来。
他用铅笔在四张照片上疑似相同的地方都打了个浅浅的圈,用喝一杯茶的时间确定,这四个男人是同一个人。
但同一个人又怎么能在差不多的时间内相貌差距这么多呢?就算胖瘦可以改变,难道身高和年龄也能改变吗?
能随意改变外貌的人,那还算是一个人吗?
99号楼的白骨碎尸案轰动了整个城市,就在短短的一两天内,关于这件事的新闻已经连续出了十几条,真假参半,人们议论纷纷,许多关于99号楼的传说都被翻了出来。
刑侦支队的警官们捧回一大堆白骨,一时还没有头绪要怎么处理,只能先编写号码,把人先拼出来。在公寓里的搜索没有结果,虽然有许多生活杂物,却没有太多证明身份的东西,四个女人中唯一能证实身份的,只有904号里面的白骨,房间中几张生活照上的人和二十年前失踪的市中药厂厂长徐丽琴比较吻合,经过亲属辨认,确认是徐丽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