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品从废墟里爬出来,满目疮痍。他呆呆地坐着,看着,突然想起什么,他爬起来狂奔。他跑到母亲藏身的地方,六品妈倒在地上,地上的草已被身上的血染成了红色。几个日军交谈的声音正往山下淡去,渐渐消失。六品抱着死去的妈妈,终于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沽宁郊外的阵地一片忙碌。挖掘战壕,垒机枪工事,守军们正在设防。
龙文章在守望。守望是件枯燥的工作,他抱着他那支中正步枪已经不知坐了多久。他盯着的路面上除了地平线,似乎永远就只有几个稀稀落落往沽宁进发的难民。
空气中隐隐有鼓声传来,那是沽宁大富高三宝来劳军的队伍。
蒋武堂策马迎向那支劳军队。高三宝坐在慢慢行驶的老林肯车里,身后跟着整支抬猪扛羊披红挂彩的队伍,他老远就冲路边的蒋武堂挥手,蒋武堂环了个圈,飞身下马:&ldo;高会长来得勤啊!弟兄们都说鬼子来了好,咱天天打牙祭!&rdo;
高三宝笑道:&ldo;应该的应该的!全福‐‐&rdo;
用人全福单子一展,抑扬顿挫地唱起来:&ldo;猪十片,羊……&rdo;
&ldo;唱什么唱?抬过去了!&rdo;高三宝呵斥着,又转向蒋武堂,&ldo;司令,这鬼子什么时候……&rdo;
&ldo;我要知道早去打他埋伏了,在这耗神?&rdo;
&ldo;也是也是……听难民说,屠了邻县的一个村子?&rdo;
&ldo;高会长,您劳军是一,听风是二吧?&rdo;
高三宝有些难堪:&ldo;司令明白,做生意跟打仗一样也要个眼观八方的。&rdo;
蒋武堂在这单薄的阵地上走了两步:&ldo;会长,耳朵过来,我泄个天机。&rdo;
高三宝附耳。
&ldo;逃。&rdo;
&ldo;逃?&rdo;高三宝吓一跳。
&ldo;蒋某这些年可没少得会长的好处,所以才有这实打实的一个字‐‐逃。&rdo;
&ldo;你也要逃?&rdo;
蒋武堂苦笑:&ldo;蒋某得罪上司,带一帮落魄兄弟来了宝地,可没少叨扰地方,这时候废话少说,有一枪放一枪,有几个死几个,我算着能挡个一两天,这工夫城里的就赶紧逃吧,算是蒋某报恩了。&rdo;
&ldo;就这么惨烈?沽宁的十万人怎么逃呀?&rdo;
&ldo;‐‐您问问逃到沽宁的南京人吧。&rdo;
高三宝有些失魂落魄,蒋武堂赶紧扶了他一把:&ldo;您先逃吧,会长是个好人,蒋某是从来不嫌好人多,只要听见枪声一响……&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