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真家住在南方常见的那种几户同居的狭小木楼,一条狭窄幽暗的通道连着楼上住家的房门,通道尽头一扇年久失修的上闩木门把他们与街道隔开。通道的另一头是道窄而陡的楼梯,那上去便是唐真的家。
唐真把弟弟拖到床边,让他坐在床上给他脱鞋:&ldo;小弟,这些天不要到处乱跑,知道吗?&rdo;
&ldo;姐姐,街上为什么那么多死人?&rdo;
唐真苦笑着让弟弟躺在床上,她不知道怎么跟一个孩子说这种事情,尽管她自己比一个孩子也大不了多少。
唐真的父亲在另一张床上的蚊帐里咳嗽:&ldo;小真呵,把水拿给我。&rdo;
唐真穿过拥挤的房间,从陈旧的家具就看得出来,她们家不宽裕,她在蚊帐边站定,给蚊帐后的父亲喂水。父亲喝了两口停下来问她:&ldo;今天街上是不是又在打枪打炮的?&rdo;
&ldo;没有。楼下店子开张,放鞭炮来着。&rdo;
&ldo;你二舅那天来说又要打仗了,这次是什么鬼子。&rdo;
&ldo;爸你别听他,喝点酒就爱瞎说。&rdo;
&ldo;他说今晚上来陪我说话,也没来。&rdo;
唐真怔了一下,低身给父亲把被角掖好。
&ldo;明天上课吗?&rdo;
&ldo;上课。&rdo;
&ldo;好好上课,家里这点存钱够你把学上完的,等我腿脚好了……&rdo;
&ldo;爸,没事。不等存钱用完我就能工作,可以帮你养腿脚。&rdo;
蚊帐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唐真转身离开。她回到自己的桌边,桌在窗前,她关上窗,又摊开桌上的课本,她的笔在白纸面上抖动着,许久没能写下一个字。屋里屋外,一片寂静,连敢亮灯的人家也寥寥无几,整个沽宁像一座死城。
罗非烟的二胡声在寂静的夜里隐隐传来,是一曲《雨打芭蕉》,在这样的晚上听来像是哭诉。
涛声依稀,二胡声在这里也听得见。四道风在沙滩上坐下,听着隐隐的二胡声,开始给刚拿到的自来得装弹。
&ldo;又拿上枪了……你一定要去找鬼子?&rdo;古烁看看自己的勃朗宁,他对这对枪有毫不掩饰的厌恶。
&ldo;他们会来。&rdo;
&ldo;来了就打?&rdo;
&ldo;我打,你可以不管。我啥事不管,大风的事不能不管。你要管的事多,孩子老婆,行里的兄弟还要你照顾。&rdo;
&ldo;你把我当什么?&rdo;古烁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