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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第1页）

王守成伤得很重，右肩上是子弹的贯通伤，左肋断了四根肋骨，并且伤及了内脏，大腿被弹片划了两条血口子，手、脚上满是冻疮。幸亏刘东辉的岳父是常年上山采参的老参客，懂得些药理，又把家里晾干的草药拿过来，将冬青叶、蒲公英、白蘑菇帽子等药碾成碎末，用熊脂、松胶、白酒调成药膏，涂抹在王守成手脚的冻疮上，又用虎骨、车前子、小茴香、苦参等药材煎汤让王守成喝。这些草药多年生长在深山老林中，药性极好，王守成内服外敷之后，身上的伤逐渐好转起来。

王守成在刘东辉家的热炕上躺了半年，终于能够下炕走动了。

王守成能够走动的时候，就在炕上躺不住了，拄着根木棍，捱到屋檐下，坐在劈好摞放整齐的柈子堆上，迷着眼睛，望着山坡上稀稀落落的七、八户人家。炊烟缈缈，鸡鸣犬吠，这些山里人家，在这兵慌马忙的年头，靠着采蘑菇、摘猴头、打猎采参，换些零用钱，买些日用品，聊以度日。

刘东辉有时也坐在柈子堆上逗弄咿呀学语的孩子，和王守成东拉西扯地闲聊。

王守成看着憨态百出的孩子，忽然说：&ldo;东辉，你还是留在山里吧。&rdo;刘东辉感到很奇怪，抬起头，说：&ldo;为啥呀？啊，你是让我在家陪老婆和孩子。&rdo;王守成说：&ldo;孩子不能没有爹。&rdo;刘东辉冷笑着，说：&ldo;我把命送了，或许还能保住这孩子的小命。如果都像你这么想，总有一天，鬼子会把咱所有中国人的小孩都挑在刺刀上。&rdo;

王守成的伤渐渐地痊愈了，不但扔掉了当作拐杖的木棍，而且还能和刘东辉一起上山套野兔，并且学会了爬树摘猴头蘑。天气好的时候，刘东辉就让王守成在家里静养，自己背着山珍野味到县城里去卖，顺便探听些消息。

这天刘东辉从县城回来，拉着王守成走到林子里僻静的地方。刘东辉焦急地说：&ldo;守成，我听人说，鬼子明天要在珠河县枪毙赵政委。&rdo;王守成浑身巨颤，问：&ldo;你说啥？&rdo;刘东辉说：&ldo;听人说鬼子明天要在珠河县枪毙赵一曼赵大姐。&rdo;王守成双手攥拳，瞪圆了眼睛，额头上的青筋&ldo;突突&rdo;的跳。

刘东辉说：&ldo;守成，咱俩明天去劫法场！&rdo;王守成逐渐冷静下来，王守成说：&ldo;就咱俩，那不是去送死吗？&rdo;刘东辉说：&ldo;就是送死，为了赵大姐，也值了。&rdo;王守成摇了摇头，说：&ldo;不，赵大姐决不愿意咱们就这么白白地去为她送死，做无谓的牺牲。如今，鬼子比咱们强大，咱们就更要保护好自己，寻找机会，去杀死更多的鬼子，为所有牺牲的同志报仇。&rdo;

刘东辉看着王守成，急躁地问：&ldo;难道你不想去救赵大姐？&rdo;王守成坚毅地说：&ldo;我比你更急。但是，共产党人要有铁石心肠，不能看到咱们的同志要被鬼子杀害了，就脑袋发热蛮干。牺牲的同志只不过是早走一步，既然是抗日打鬼子，就没想过保住性命。鬼子杀害赵大姐，必然想到有人会去劫法场，咱俩去了就正中了鬼子的如意算盘，白白搭上两条命，救不出赵大姐。咱们要想办法组织起队伍，和小鬼子战斗到底，这才能为赵大姐报仇。&rdo;

王守成抬头望着天空，说：&ldo;我永远都会记着赵大姐说过的话，参加了共产党，就一定要与东北人民同患难，共生死，敌人在哪，我们就在哪与敌人抗战，不赶跑了小鬼子，就不能离开东北，谁要求离开，谁就是恐惧动摇分子，就不配共产党员的称号。我也记得我说过的话，&lso;我王守成跟定了共产党，不把日本鬼子赶尽杀绝，为被祸害死的中国人报仇，我王守成誓不为人&rso;。这些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忘！&rdo;

王守成转过头，看着刘东辉，一字一句地说：&ldo;如果我和鬼子作战时被打死了，死在哪里就埋在哪里。如果我被鬼子抓去了，你也不要冒险去救我，组织更多的人，狠狠地打小鬼子，就算为我报仇了。&rdo;刘东辉看着王守成，感觉有些惭愧。以前，刘东辉只是认为，王守成不过是一个斗大的字都不识一箩筐的庄稼汉，因为要为被日本人杀害的亲人报仇，所以才被动地参加了抗日的队伍。可是现在，刘东辉忽然发现，王守成的沉静、果决和坚忍不拔，都是自己所没有的。王守成走上前，拉住王守成的手，说：&ldo;守成，我也是。&rdo;王守成、刘东辉忽然间心意相通。

刘东辉坐到草地上，说：&ldo;守成，我还听到一个另人振奋的消息。&rdo;王守成问：&ldo;啥消息啊？&rdo;刘东辉的眼睛里闪烁着喜悦兴奋的神彩，低声说：&ldo;听人说呀，咱东三省最著名的抗日领袖杨靖宇、王德泰、赵尚志、李延禄、周保中、谢文东等人联名签发了宣言，统一了全东北的抗日军队，咱东北所有的抗日军队都全部改称为东北抗日联合军了。&rdo;王守成举拳砸在树干上，高兴地说：&ldo;这是好事啊，抗日的力量壮大了。&rdo;

王守成、刘东辉琢磨了一夜，觉得两人与抗日联军失去联系，仅靠两人，终究是孤掌难鸣，便决定第二天先去山里寻找反日的山林队，收编心怀忠义的队伍，继续开展武装斗争。

临行之前，王守成问了一个几个月前就想问的问题：&ldo;东辉，你咋到了这里？还娶了老婆生了孩子。&rdo;刘东辉吞咽了口唾沫，语音生涩地说：&ldo;那年，我和老邹送福清回珠河，被鬼子的宪兵队给盯上了，为了掩护我和福清，老邹被打死了，我腿上挨了一枪，跑不动了。我想就是跳河淹死，也不能让鬼子逮着，一闭眼就跳到河里去。也不知道顺流漂到了哪里，我岳父把我救起来了，把我藏在家里，治好了我的伤。再后来，我就和娟好了，生下这孩子。&rdo;王守成叹了口气，说：&ldo;福清也死了。&rdo;刘东辉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