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川手捏着伞柄,侧头看他。
出门的时候,村支书说路上泥泞,恐怕不好走,所以找来两双胶靴。
一新一旧。吕和韵主动选择穿旧的。
两人踩在泥巴地里,泥水四淌,一步一个印子。吕和韵说:“昨天兰婆提到‘鬼肠子’,对吧?然后呢,我听那些老人说,前面那个山,是‘活的’。”
季寒川挑眉:“活的?”
吕和韵回答:“嗯,山上的树是头发,土是皮肤,石头是筋骨,动物是血流。”
季寒川凉凉道:“这当是盘古啊?”
吕和韵耸肩:“应该的确有融合。”民俗故事嘛,沉香都能继承舅舅劈山救母的传说,山淮村照抄一下盘古开天辟地也不值得稀奇,“他们说,那个山一直睡着。”
这回季寒川没有打岔,耐心听他说。
两人拐过半道弯,找到主路。
吕和韵:“虽然睡着,可也要吃东西。所以如果有人上山、迷路,就要看运气了。找到‘出口’,就是从肠子出去。”
说到这里,吕和韵皱皱眉头,“但要是找不到,就会被‘消化’干净,成为山上的养料。”
季寒川微微眯眼。
吕和韵说:“如果‘山’吃饱了,村子里就能风调雨顺,诸事安康。如果‘吃不饱’,那只能由村子里的人去献祭。”
季寒川心中一动。
吕和韵:“我问他们,是献祭什么。”
山淮村年轻人少,像兰婆这样还有儿媳伺候的,已经是顶有福气的老太婆。更多时候,老人们会搬着小板凳,在路上晒太阳,成群坐在一起,唠家常。
如果哪天哪个人没来,那起来老兄弟、老姐妹就会去对方家里,看人还“在不在”。
虽然昨天其实没太阳,天气阴暗,一看就是快下雨,可这个传统依然延续。
他们其实没什么话好说。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再多事儿都被嘴皮子翻来覆去念过无数次。聚在一起,相互问问儿女,又会觉得,原来儿女已经离开村子那么久,徒留老家伙们被外界遗忘。
等他们入了土,那些年轻人,就断了与山淮村相连的根,彻底成为无线的风筝。
老人们笑着看吕和韵。一口烂牙,七零八落,脸上皱纹仿若橘子皮,操着一口粗糙土话。讲话时,腐朽的味道喷薄而出。
他们说:“献祭啊,要活人哟。”
吕和韵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