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川印象里,小学放学,就是自己和林雷等人一起在弄堂乱跑的时候。那会儿东西还便宜,他们能拿出三毛钱,买一份搅糖,看黏糊糊的糖浆在两个小棍子的翻动下变得发白。
弄堂深深,石板上长着青苔,一群小孩在里面追逐打闹捉迷藏。有人说他是没妈的野孩子,季寒川气上来,就要打回去。他从小就会打架,因为这个,“乖孩子”的家长一边觉得季寒川可怜,一边又觉得他是“坏孩子”,整天和一群一样没爸没妈的小混蛋在一起,所以禁止自家小孩近墨者黑。
季寒川不在意这些。他原本就不喜欢玩那些无聊的游戏,觉得打弹子太幼稚,更喜欢和稍微年长一些的林雷他们去摘葡萄。
他们有一群人,不止林雷,大家都是好兄弟。但在慢慢长大、初中毕业后,不少人走向社会,很多去广城这边的工厂打工。到季寒川读高三时,就只有林雷还留在上海。
更往后一点,邵佑对季寒川的朋友很大方。有他的面子,林雷总算找到安稳的工作。又勤劳踏实,所以攒了点本钱,可以开一家小店。季寒川读大学时,林雷结婚了,还请季寒川和邵佑一起去吃喜宴。
他没指望邵佑会去。但看邵佑真的出现时,还是有点惊喜,几乎语无伦次。
婚宴上其他人都不知道,原来首富邵先生的儿子也曾与自己坐在同一个厅里。
林雷还是观念传统,季寒川觉得他和邵先生没准有共同话题。他一再说,等自己有了儿子,就认季寒川做干爹。
潜台词无疑是,以后啊,这个小干儿子一样负责给季寒川养老。
季寒川笑了笑,说可惜自己不会有小孩,没办法让林雷也当干爹。
林雷那天很高兴,喝了很多酒,笑哈哈地和季寒川说没关系。他们那一群朋友,大家都来了昔日林雷哥哥的婚宴,已经好几个预定了林雷的干亲身份。
很多人其实觉得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小川要额外带一个人过来。
季寒川只是笑,不解释。
该懂的人自然能懂。同性恋在那会儿还是个很晦涩的话题,季寒川读大学时,接触到很多开明想法。但他知道,在社会、“大众”眼中,自己和邵佑的关系还是见不得光。
再说小时候。弄堂里有一株野葡萄藤,也说不上是谁家种的,可能只是某家小孩随随便便把吃过的葡萄籽吐在地上。在那藤还只是个小苗苗的时候,读小学的季寒川蹲在旁边,揪一把苗苗,很快觉得无趣了,就跑去其他地方。
他从小就比同龄小孩高挑。虽然家里不太管饭,但学校吃得不错,一群小伙伴家里爷爷奶奶也很爱招待季寒川。
只是个子抽条,身上就干巴巴没多少肉。衣服穿着,都显得空空荡荡。一跑起来,更是灌了风。
后来再看,小苗苗在墙上铺成一片。有大人过来,顺手搭了架子。
弄堂里的小孩都可以去摘。但他们成群结队,要捍卫属于“乖孩子”的领土。季寒川就提前去摘,可摘下来,葡萄仍然很酸,吃的时候肩膀都会缩起来。
学校的日子很漫长,小孩子嘴长,把季寒川的家境传得到处都是。季寒川不喜欢和他们玩。
老师觉得季寒川是好看的小孩,加上小学时成绩还未分层,季寒川的卷面分数优秀,所以对他有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