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在他房间中的另一个人始终默不作声。扬决不会知道他是一个名叫库库希金的苏联上校,是代表克格勃的&ldo;湿事务&rdo;部门到场的。
扬毛骨惊然地凝视着那些照片,那个德国人把照片从一只大信封里小心地掏出来并慢慢地、一张接一张放在他的面前。照片中显示出了他那位守寡的母亲;她是在一个地下室里,脸上是失魂落魄的神情,年纪已将近80岁了。她用温驯的目光盯着照相机,满心希望能获得释放。照片上还有他的两个弟弟,手腕上戴着手铐,被关在不同的牢房里;照片拍得非常清晰,墙上砌的砖块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ldo;然后还有你的姨子和三个可爱的小外甥女。哦,对了,我们知道有关圣诞节礼物的事。她们是怎么称呼你的?卢多舅舅是吗?多么好听。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见过像这样的地方?&rdo;
那儿还有许多别的照片,使那位心宽体胖的扬有好几秒钟时间闭上了眼睛。陌生而又像回魂尸一般的人影在照片之间游移着;一个个衣衫槛楼,胡须刮得精光,骷髅似的面庞无精打采地盯着照相机镜头。他们蟋缩着身子,他们在拖着脚步走路,他们用破布碎片裹着他们皱缩的双脚以抵御北极刺骨的寒气。他们头上留着短发,皮肤满是皱纹,不像人的样子。他们是隶属科雷马综合体的苦役营中的一些常住者,科雷马位于遥远的西伯利亚的东端,勘察加半岛以北,人们从北极圈的地下深处开采着黄金。
&ldo;送到这些……地方……判无期徒刑的犯人都是国家最凶恶的敌人,扬先生。
而我这儿的同事可以担保,你家中的所有成员都可以被判处这样的无期徒刑。是的,甚至你亲爱的老母亲,只要打一次电话就行。好了,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让他打那个电话?&rdo;
扬凝视着对面那个还没有开口说话的人的双眼。那个人的眼睛就像科雷马劳改营一样惨淡无光。
&ldo;不,&rdo;他喃喃说道,&ldo;请不要打电话。你们想干什么呢?&rdo;
答话的是那个德国人。&ldo;在特格尔监狱中有两个劫持飞机的人,米什金和拉扎雷夫。你认识他们吗?&rdo;
扬默默地点了点头。&ldo;是的。他们是四个星期以前来的。已经作了大量的宣传报道。&rdo;
&ldo;他们究竟是在什么地方?&rdo;
&ldo;第二区,顶楼的东侧,根据他们自己的要求,单独囚禁。他们害怕其他的犯人,或者他们是这样说的。但那是没有道理的。对于强奸幼女的犯人来说,其中是有点道理的,但不是这两个人。然而,他们坚持要这样。&rdo;
&ldo;但你可以去探访他们吗,扬先生?你可以进去吗?&rdo;
扬闭口不答。他开始对来客想在劫持飞机的犯人身上打什么主意感到害怕。他们是从东方来的,劫持飞机犯也是从那儿逃出来的。绝不可能是给他们送生日的礼物来。
&ldo;再看一下那些照片,扬。在你想拦阻我们之前,好好看一下。&rdo;
&ldo;是的,我可以探访他们,在我巡查的时候。但只能在夜里。在白天值班时,那条走廊中有三个看守。如果我想探访他们的话,总是有一两个人陪着我,只有在值夜班的时候去检查他们。&rdo;
&ldo;你目前是在值夜班吗?&rdo;
&ldo;不,值白班。&rdo;
&ldo;夜班是几点钟?&rdo;
&ldo;午夜到早晨8 点钟。晚上10点钟熄灯,午夜换班,早晨8 点钟下班。在值夜班的过程中,我们在牢区巡查三次,由各楼的值日官陪同。&rdo;
那个隐姓埋名的德国人想了一会儿。
&ldo;我这儿的朋友想拜访他们。你什么时候改值夜班?&rdo;
&ldo;星期一,4 月4 日。&rdo;扬说道。
&ldo;很好,&rdo;那个东德人说道,&ldo;你要办成这件事。&rdo;
扬受命要从一位正在休假的同事的柜子里取出所需的制服和通行证。在4 月4 日(星期一)凌晨2 点钟,他应该下楼来到底层,在临街的职工人口处把那个俄国人带进去。他将陪他到顶层楼,并把他藏在工作人员休息室,他应该复制一把开那个房间门的钥匙。他将把顶层楼上值夜班的官员打发走,在他离开的过程中接替他当看守。当那个人不在时,他将允许那位俄国人进入连通单人四室的那条走廊,借给他开那两个牢房的万能钥匙。当那位俄国人&ldo;拜访&rdo;了米什金和拉扎雷夫之后,事情的程序要反过来。那位俄国人将再次躲起来,直到那位值班官员回到他的岗位上为止。然后,扬将陪同那位俄国人回到职工人口处并让他出去。
&ldo;那不行。&rdo;扬轻声说道,心里完全意识到那也许是会办成的。
那位俄国人最终用德语说话了。
&ldo;最好会办成,&rdo;他说,&ldo;如果那不行的话,我将亲自担保,你的全家将在科雷马开始一种新的服刑方式,这种方式将使那儿实施的&lso;特级&rso;服刑方式看起来就像是在凯姆平斯基旅馆的套间中度蜜月一般。&rdo;
扬感到好像是冰冷刺骨的水喷在自己的肠子上。特工部门中的那些硬汉子谁也无法与这个人相比。他抑制着自己的感情。
&ldo;我将办这件事。&rdo;他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