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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第1页）

一个押送的哥萨克插话说：&ldo;他向我们开枪射击，鬼东西！&rdo;

&ldo;开枪了吗？&rdo;大尉难看地皱起眉头，注意到站在对面的葛利高里的眼神，就用眼睛瞪着俘虏说。&ldo;好家伙！……开枪了吗，啊？怎么，你没有想到会被俘虏吧？如果现在就为这个把你枪毙，怎么样？&rdo;

&ldo;我是想还击。&rdo;红军那打破的嘴唇上露出遗憾的笑容。

&ldo;真是个坏家伙！为什么不抵抗到底呀？&rdo;

&ldo;子弹打光啦。&rdo;

&ldo;啊‐‐啊‐‐啊……&rdo;大尉的眼神变得冷酷无情，然而还是带着掩饰不住的满意神色把这个红军士兵打量了一番。&ldo;你们这些狗崽子是从哪儿来的呀？&rdo;他用又变得快活的眼睛打量着其余的红军俘虏，完全换了一种腔调问。

&ldo;俺们是被征召来的，老爷！俺们是萨拉托夫人……是巴拉绍夫人……&rdo;一个身材高大、脖子细长的小伙子伤心地诉苦说，不住气地眨着眼睛，搔着棕红的头发。

葛利高里怀着痛苦的好奇心情打量着这些穿着保护色军装的年轻小伙子，打量着他们那纯朴的农民脸相和难看的步兵打扮。只有那个高颧骨的小伙子在他心里引起了敌对情绪。他用嘲笑、凶狠的日吻问这个小伙子说：&ldo;你为啥这么坦白承认呢？大概你在他们那儿指挥一个连吧？是连长？共产党员？你说，子弹打光了，是吗？要是我们如今就为了这个用马刀把你砍了‐‐你怎么说呢？&rdo;

红军对俘虏翕动着被枪托子打扁的鼻孔，比刚才更勇敢地说：&ldo;我坦白地承认并不是为了逞强。为什么要骗人呢？既然是开过枪‐‐那就坦自承认……我说得对吧？至于说……你们处死我吧。我本来就没有指望你们……&rdo;他又笑了笑说：&ldo;会对我发什么善心，否则你们就不成其为哥萨克了。&rdo;

周围的人都大为赞赏地笑了。葛利高里被这个红军士兵理直气壮的话堵得哑口无言，走开了。他看到，俘虏们都走到井边去喝水。有一个哥萨克步兵连以排为纵队，从胡同里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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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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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直到后来，当他们这个团进入了连续作战时期，已经不再是一幕幕演出的遭遇战，而是形成了婉蜒曲折的阵地，葛利高里不论在和敌人交手厮杀，或者在近距离对峙时，总是对红军战士，对这些俄罗斯士兵，对这些不知道为什么他必须与之拼杀的人们依然怀有同样无止境的强烈好奇心。他的心里似乎一直保留着四年战争最初的日子里，在列什纽夫近郊产生的那种天真幼稚的感情，当时他在山岗上，第一次看到奥匈部队和辎重队仓皇奔逃的情景。&ldo;这是些什么人？是些什么样的人？&rdo;仿佛在他的生活史上根本就不曾有过他在格卢博克附近跟切尔涅佐夫的队伍厮杀的那一页。但是那时候他清楚地了解敌人的真面目，‐‐大多是顿河地区的军官，是哥萨克。而现在他却不得不跟俄罗斯士兵，跟另一种不同的人打仗，这些人全都是拥护苏维埃政权的，而且正像他想的那样，竭力要抢夺哥萨克的土地和利益。

有一天，他在战斗中又一次，几乎是面对面地与突然从一条叉沟里跑出来的红军战士遭遇了。他带着一个排骑马出去侦察，沿着一条小山沟的沟底往岔口走去，突然听见&ldo;f&rdo;音发得特别重的俄罗斯话语声和零乱的脚步声。几个红军战士‐‐有一个是中国人‐‐爬上了沟顶，一看见哥萨克不由得一愣，霎时间都吓呆了。

&lso;哥萨克！&ldo;一个红军战士吓得掉在地上，不成声地喊道。

那个中国人开了一枪。跌倒的那个淡白色头发的红军战士也立刻上气不接下气地用急促的声调大叫：&ldo;同志们！用&lso;马克辛&rso;打！哥萨克来啦！&rdo;

&ldo;打啊！哥萨克来啦！……&rdo;

米吉卡&iddot;科尔舒诺夫用手枪把那个中国人打倒，然后猛地掉转马头，撞着葛利高里的马，头一个沿着坡岸陡峻，乱石滚滚的沟底遁去，他抖动着缰，驾驭着惊奔的战马，弯来弯去地跑着。其余的人也跟着他跑起来，马匹盘旋飞奔，互相追逐。机枪在他们的背后哒哒地响着，枪弹把沟坡上的和凸岸上茂密的荆棘和山楂树叶子打得纷纷落下，打得沟底乱石横飞．打得石头沟底上弹痕累累……

还跟红军交过几次手，他亲眼看着哥萨克的枪弹把红军士兵打倒在地．把这些人断送在这块肥沃而又陌生的土地上。

……于是葛利高里逐渐憎恨起布尔什维克来。他们成了他生活中的敌人，迫使他离开了土地！他看到：其余的哥萨克也在滋生着同样的感情，他们都觉得，之所以要打这场战争，全怪来进攻这个地区的布尔什维克。每个人，一看到那一垄垄没有收集起来的割倒的麦于，马蹄践踏的没有收割的庄稼，空荡荡的场院，就想起了自己那几亩地，想起了正在这几亩地上挣扎、呻吟，干着力不能胜的重活的婆娘们，他们的心肠变硬了，凶狠起来。在战斗中，葛利高里有时觉得，他的敌人‐‐坦波夫、梁赞和萨拉托夫的农民‐‐也怀着同样对土地的热情在进行战斗。&ldo;我们就像争夺情人一样，在为抢占上地厮杀，&rdo;葛利高里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