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到底——全安略一深思,背脊之上的冷汗瞬息淋漓而落。
礼部呈上的折子,陛下好端端的竟会这般反常,又事关世子,难道——难道是有关王位一事?!
可是这也不应该呀,陛下不是早有将王位封还之意吗?还亲自命尚衣局缝制了族新的王袍,甚至昨日还对世子当面言及封还一事,断不可能今日就因此事而这般失了冷静啊1玄湛紧紧攥住掌中奏本,惊人的赤红几乎是瞬息之间就弥漫上了整个眼眸,那深沉的难耐的痛意在眼底赤裸散落。
不是没有料想过这一日迟早会来,不是不知道世事有常,甚至昨夜,拥着那人入睡之时他都还在想,如若这一日真的到来,他该如何自处。
可是为何,竟是这般快?
快到他甚至连试着说服自己不可强求的时间都没留?就这般突兀得犹如噩耗一般的摆在了他面前,迫着他毫无转圜的余地便要他做出一个抉择来?
他如何不知,他那难以启齿的爱是违背伦常,有违世俗,为世人所不齿的?他又如何不知,那人是他终其一生都求而不得的?即便他身为帝王,九五至尊,为天下之主。
可他这一生,唯一所奢求的,也不过就是与那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是他却也清楚,这所谓的奢求到底有多难如登天。
他甚至不能对着那人儿将此情宣之以口……
他甚至连这么简单的宣之以口都做不到!
胸臆间那四处碰撞却找不到出口的暴怒,几乎就那瞬间就将这个喜怒无形于色的帝王逼到绝境之地。
他左手成拳猛然砸在他身侧的那鎏金异兽纹铜炉顶上,带着无处宣泄的痛苦,那砸落而下的左手使足了十成之力,接连两声异响,铜炉顶盖被掀翻在地。
“陛下——”听到那前一声异响,全安悚然一惊,那分明是——分明是骨骼碎裂之声?!
“陛下!?”全安就着扑跪之姿以膝前行了两步,扑上去抓住皇帝陛下还欲再砸的左手,“陛下!陛下——”猛一细看,那呈拳状的左手手骨已然扭曲!
“传太医!快传太医!”全安紧紧抓着皇帝陛下的手腕,朝着殿外撕声大喝。
“滚开!”玄湛厉声怒喝,不顾伤势严重的左手,反手就要甩开全安的钳制。
“陛下!陛下!您的手骨已经断了!陛下——”“滚!”
玄湛猛一抽手,力道之大,直接将全安甩翻在地。转身欲走,全安豁出性命扑上去抱住皇帝陛下的腿,仪态全失,抱着皇帝陛下的腿大声嚎哭,“陛下!陛下……奴才求求您,无论发生何事,且以龙体为先啊!”
“龙体为先啊,陛下,如若您的龙体是何闪失,这天下黎民是势必陷入水火……若如此般,这些年您夙夜匪懈战战兢兢为这天下安定所做之事,所费之心力,皆白费了啊!陛下!陛下!”
“滚!”
玄湛抬脚一脚将他踹开,转身欲走。
“陛下……”
看着任他规劝也无动于衷的皇帝陛下转身就欲奔殿门而去,全安呲目欲裂之际。小福子匆匆赶进殿来,与疾步冲出的皇帝陛下一个对碰,小福子被撞得一个趔趄,站立不稳,栽倒在地被撞得晕头转向的小福子还没仔细辨别与他相撞之人,便战战兢兢的翻身伏跪在地,这一跪正身子,垂目间映入眼底的石青色袍角和那袍角上的五爪金龙,让他差点没被吓得魂不护体。
在这宫中,能穿石青色衣袍的,袍角能够绣金龙的,此刻又在这殿中的,除了至尊的皇帝陛下,再无他人!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他磕头如捣蒜一般,死命的猛磕!他居然——居然冲撞了皇帝陛下?!
他这是小命休矣了吗?!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死罪!”
全安看着被阻住的皇帝陛下,再一看进殿来的小福子,心中一动,瞳孔一缩,他跪着向前跪行了两步,“可是孙大人王府请脉后回宫复命了?!”
果然,听闻此话,本欲抬脚往殿外而去的皇帝陛下脚下一顿。
全安死死的憋着那口气,不管结果如何,只要能阻住陛下,算是万幸!死马当活马医吧!“陛下……”
“……让他进来。”玄湛攥了攥拳头,深深吸进一口气。
“是!是!奴才遵命!”小福子急忙磕头,不敢起身,就以跪着的姿势往后退了几步,直到退到外间垂花门才站起来匆匆出去唤孙敬进殿来。
看着止步的皇帝陛下,全安跪在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手脚一时发软,半分力气暂时也使不出来。
“微臣孙敬,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孙敬提着药箱,进殿来就跪地俯身而拜“……请脉结果如何?”玄湛紧紧攥着掌中的奏本,稳了稳心神,开口时,嗓音依然略带暗沉。
“回陛下,世子殿下所犯风寒之症也无大碍。只需再服两帖汤药即可,只是……”孙敬有些许的迟疑。
“说!”听闻这一句可是,玄湛一惊,厉喝道,“可是什么?世子他身子到底如何!?”即便有了心理准备,可是被皇帝陛下这般厉声喝问,孙敬还是吓了一跳。
知道那位世子殿下在皇帝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不比一般,他忙不迭的磕了俩头丝毫不敢隐瞒,“回陛下,今晨早些时候,臣给世子请脉时,世子正犯高热之症,尚未察觉到世子肝气不舒,方才再为世子复症时,世子高热已退,臣才发现世子肝气不舒,五脏之气也比之常人略高,臣询问世子得知,世子近日来,眼睛多有不适。”